“所以,最重要的一点是,战争发生之前是有预兆的。”那个充斥着热情的老人一如往常一般的循循善诱,“特别是大一点儿的国家,只要民众数量足够多,战争的预兆是肉眼可见的。” “为什么呢?闪电战不应该是最有利的吗?朝夕之间,不需要任何的预兆,大国侵略小国,难道这样不是最便捷的方式吗?” “我不认为是这样,劳利。”那个长相锋利但面容上充斥着慈祥的人摇了摇头,“在巨大力量之下,萤火确实无法点亮灯光,我的女孩。但问题是,这个世界上的力量来源不止只有一种,他们也不止属于一个人。” “如果一个战争的挑起没有任何预兆,而一方以压倒性的胜利取得了这场战争,其他的可能受害者就会如同受惊的幼鹰。” “受惊的幼鹰?”克劳尼坐在自己空荡荡的、冒着烟气的地板上,“您的意思是,他们会抱团。” “是这样的。” “但就如您说的那样,萤火聚集成一团,他们发出的光也无法照亮黑暗。”她意有所指,“他们需要太阳。” “像某个来自异国的传说一样,如果太阳有很多个呢?” “如果,他们想要得到自己升起的机会,为了扩大那占领天空的时间,他们不会拒绝为一只微小的萤火虫贡献出自己的一点儿力量。” “而且,这其中还存在着另外一个问题。” “那是什么?先生?” “如果这力量不太弱小,有太阳的子民生活在萤火虫的国度,难道要将他们连同即将湮灭的世界一样送往未知吗?” “但他们微不足道,先生。” “人们总是为自己的利益而奋斗的。”那人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的想法与常人不太相似,但如果一个子民在太阳的许可下前往萤火的国度生存,而最后却因为太阳毫无征兆的燃烧而走向死亡,即使是太阳的子民也害怕这样的事情。” “我需要了解这个吗?” “在战争开始之前,如果即将爆发一场可能的战争。” “我希望你能够在他出现一点儿苗头的时候就做好准备。”他说,“只有傻瓜才会放任不管,我相信你不是。” “人们不会因为自己可能为国家的奉献而牺牲自己。”克劳尼亚在心里给这段谈话做了一个总结,“并且人们害怕这样的灾厄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正因为这个世界充斥的是这样的氛围。”她重复,“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战争是有预兆的。” “你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不同的答案?” “是这样的。”克劳尼亚回答,“如果只是奉献一个微不足道的子民,就能够养活一大堆的人,这不应当是能够被接受的吗?我意向当中的人们是这样的。” “你是从哪儿得到这种认知的?劳利?”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感觉。” “或许有这样的人,但他们十不存一。不对,或许不应该这样说,有这样的人当然要牢牢地把他们抓在手上,为了让这样的人占据人群中的大多数,你必须给他们一定的好处。” “是回报。”克劳尼亚补充,“对他们好意的回报。” “但大多数情况是这样的。”说话的那人老神在在地躺在床上,嘴里蛄蛹着,没一会声音就小了下去。 “如果你要当一个聪明人,而不是我认识的那些蠢蛋。”他低低的说,“你得明白这个。” 这很有道理。 如果你想要制裁一个坏人,你要比他更明白如何做出糟糕的事情,这样才能够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将灾难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在糟糕的事情发生之后能够明白对他们施加以怎样的惩罚才能够让他们对自己确实做出了糟糕的事情而产生认知。 对于一些人来说,单纯的施以善意是一种无用功。他们不会因为自己获得他人的给予而想要回馈社会,甚至是对他们施加善意的个体,这些人也不会升起一丝一毫的好心思。他们会像时刻等待着猎物的豺狼,将所有可能性吞吃入腹。对于他们来说“好人”将会是最好的对象。 但正常人怎么能够揣测得了这样的人的坏心思呢? 一个总是接触到善意一面的人难以想象世界的黑暗面。那么一个总是习惯用爱面对这个社会的人,不到某种环境里头,他们怎么能够得到那些即将做出“坏事”的人放出的信息? 记忆当中的那个老人的话语声逐渐消停下去了。这回,克劳尼亚眼前的是一张看起来华贵的信纸。 格林德沃的振作让他的待遇也好了几分,虽然不明白这里头究竟有谁的手笔,但至少寄来的信件不再是粗糙的草纸,而是逐渐厚重的道林纸,有时候还会是克重不低的羊皮纸或者牛皮纸。 信纸中的格林德沃旁敲侧击着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近况,当然,这里头夹杂着许多来自各个方面的学术解答,但又不完全说尽,总是吊着人的胃口。 格林德沃有这样的本事。如果他想要说明白一件事儿,没人能够阻止他说下去。但他没有说完,说明他在通过这种方式为自己留有余地。 克劳尼亚翻阅着厚厚的一沓信件。如果只看里头的内容,没人会认为在信件的另一头是曾经血刃无数巫师的“变革者”,他表现的更像是一个学者,一位有耐心的绅士,关心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 他在扮演一个新的角色,可能是为了玩乐,或许又是为了更大的图谋。 但无论如何,克劳尼亚想,他或许是安全的。 【人们都说我很危险,难道你不害怕我吗?】 【有时候高于常人许多,就会让人感到危险。人们害怕无法预测的事情,先生。】 【你觉得你能预测我?】 【不,我不准备抓住那些高出我许多的事物。有时候高收益必然包括高风险,先生。如果我选择这样做,就说明如果最后的事情如同我所构想的那样发展,我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好处。并且这样的好处是走在先前的路上我无法取得的。】 在某一次关于格林德沃的危险性的谈话里头,她是这样回答那位风姿阔绰的老人的。 但显然,她其实说了谎。 她面对格林德沃时并没有监管人员那样充斥着戒备心,但她显然也没有像阿不思·邓布利多那样与格林德沃有着那样一段的过往。对于格林德沃来说,她对他全然无知。 但这看似丧失的戒备心来源并不止是因为她是一个赌徒。 还有一个原因。 格林——作为她的作弊人,格林将自己的风格和手牌都交到了她的手上。 没有人比自己更加了解自己。而显然身为“格林”,他从未想过和“盖勒特·格林德沃”那个因为愤怒和茫然而丧失了多年可以取得的爱的角色和解。 那个时间段的格林德沃,在得知阿不思·邓布利多已经在门的另一旁等待他的到来时,在失去之后骤然醒悟时,以及在孤僻的环境里被投入了一根奇形怪状的救命稻草时,他变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人们有时会憎恶曾经的自己。格林德沃不是这样的人,他明白所有的事情都有必然性。但人们又会理所当然地,在坏结局到来的时候会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懊悔不已。 这是很愚蠢的事情。格林德沃在此之前从没想过这样的情绪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但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大半个青春,自己的大半生,自己所纠缠的那样一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与他相提并论的人以一种非常不体面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后。他陷入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情绪。 所以他不介意给自己下个绊子。当然,如果曾经的自己不那么过分,他也愿意给自己一个好结局。 “在很多时候,你在剖白自己。”那个傻瓜一样的小女孩蠢蠢地发问,“我能够成为一个好对象吗?” “你当然可以,劳利。”他回答,“这是一种关乎信任的游戏,当我告诉你我的时候,说明我对你的喜爱达到了顶峰。”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或许是,或许有了其他的因素,但这些都构成了现在克劳尼亚·艾伯特小姐在信纸上写下的回话。 “我还想要更深入地了解这一点,先生。如果您不介意,或许不日我能再次拜访您吗?” “虽然这确实是一件难事儿,跨国的拜访总会有些阻力,但您能够给予他们的显然比这样的风险多的多。” “我非常期待与您的下次相见。” “这样真的很可惜,我真的不可以在论文发表的时候将您写作第二作者吗?” “马上就要开学了,之后我可能会变得更忙,如果能在假期结束之前再与您见一面的话,我会认为这是一个圆满的结尾。” “期待您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