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不知第多少次站在演讲台上,他声情并茂地说:“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纪念死者,包括那些反抗我们的和在交火中丧命的人,有太多的人在这场争端中死去。从没有人说这是条坦途,而在如今这糟糕的日子里,有些人的信仰也开始产生动摇。但只有通过力量才能避免战争,只有通过秩序才能镇压暴力。如果我们想要纪念那些牺牲的人,我们就必须继续前进,继续为建设更加强大和安全的世界奋斗。” 公众演讲后第二天,沃切尔·曼宁来找安德森谈话,他略显讽刺地说:“各地区的人都在默哀,但街上还是很冷清,都是你那番话的效果。” “或许他们只是担心自己的城市是下一个。” “不错,如果是那样,这只证明你做出了第一个正确的决定。” “可我没有,对吗?这一切都是骗局,我并没有策划纽特市那场骇人听闻的炸弹空袭,我根本不可能把自己——我只是给了雪莉做这些的权利,然后就选择视而不见。” “这个秘密只有你我三人知晓,安德森,我知道你为此感到懦弱和焦虑,但我不同意。空袭极大程度上展现出你的力量、你的奉献和信仰、还有爱,都从中体现出来,这是与生俱来的领袖的标志。你让我们这些手下去做必要的事情,这样你就可以成为我们需要的象征。虽然我们手中沾满鲜血,但由此你却能建起更好的世界。” 沃切尔在地毯上来回踱着步说:“而且,看看你周遭的一切,这全都奏效了。你平息了最高议会的冲突,他们如今比以往更加敬畏你,而且你也让抵抗组织走向了尽头,没有人会欢迎他们。” “也许是这样,但是事情不应该是这样,我们本来可以换种简单的方式。” “用前辈的机器?如果徐雷没有背叛你的话。” “如果徐雷没有拒绝我的话。前辈离世之后,我原本可以借用那个强大的机器修复这一切,修复所有一切——我可以借助宇宙中强大的自然力量让死者复生,甚至恢复世界的原貌。所以现在我才需要你,我的老朋友。” “你为我安排了工作?” “没错,沃切尔,我需要你找到那些碎片。必须是地毯式的搜索,不放过一草一木,找回那属于我们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 针对纽特市的狂轰滥炸停止后,抵抗组织仍抱有希望的人们展示了大规模搜救,他们挖开岩石,寻找城区里仅剩的幸存者,然后带无家可归者回到临时指挥中心的避难所。帝国才不会在意他们默许的这一切,只因他们明白,抵抗组织永远无法找到他们要去找的东西。 硕大的纽特市却只有少部分人能够幸存,这座悲催的城市在短短两个月内就经历了两次惨绝人寰的灾难,但恐怕那还远远不够。毕竟抵抗组织剩下的人们,真正找寻的是希望,而希望无迹可寻。 又或许总有抵抗者会存有寄托。此时的纽特市综合救治中心里已经鲜有人影,但恍然间也有几道亮光闪过,深邃的黑暗角落背后,来自黑暗维度的恶魔早已经蠢蠢欲动,他们是借助时空裂缝来到这里的,虽然恶魔的数量不多,但也会对赤手空拳的人们造成伤害。筑梦兄弟会很快发现了恶魔的威胁,但这次形势的特殊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你找到布洛芬混悬液没有?”亚当·比斯特在黑暗中用粗犷的嗓音对他的同伴说,作为筑梦兄弟会经验丰富的情报调查员,这位野兽样貌的王子是第一批赶到地球支援的筑梦者。 “还没有呢,给我点时间。”回答亚当问题的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他名叫杰克·汉斯,通常自称为“伟大的巨人捕手”,很擅长偷窃和跟踪。长期以来,杰克都是亚当最有默契的搭档。 “好吧伙计,再快点,等救治中心的电力恢复了灯就会亮,那群只长眼睛的恶魔就会看到我们,我们要尽快开溜了。”亚当说道。 “我尽量吧,透过窗户的微光我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你要是能稍微点个亮,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杰克喃喃道,双手在黑暗中来回摸索。 “我能怎么办?我都已经严重呼吸困难了。” “等等,我好像摸到它了,我们走。” “但愿你拿对了——但现在还需要找到房间的门在哪里,真见鬼,灯就要亮了。”亚当正说着,房间内的管状照明灯溅出几滴明亮的火星,然后啪的一声亮了起来,周围的事物瞬间变得一览无遗。三四只饥肠辘辘的恶魔眼中正泛着红光,死死地盯住了背靠在一起站立的亚当和杰克。 顷刻之间,房间内陷入了混战,杰克高举起拳头击打恶魔的面部,又灵巧地躲过恶魔的利爪,而亚当则抬起他那粗壮的后肢猛踢恶魔。“这都是地球统治者的错,看看他们把地球搞成什么样了,可怜的人类啊。”亚当气愤地说。 “你瞎说些什么,这些事情我们也有责任,人类的思维、情感、信念始终都由我们调控,造成这样的灾难无疑是重大的失误。”杰克说道。 杰克话音刚落,周围的恶魔就都倒在地上,纷纷化作灰烬消失,而他们的视线里多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亚当的妻子,拥有深褐色长发的贝儿公主,正提着一盏明亮的驱魔灯站在房间门口,她穿着干练的牛仔背带裤,上面布满血迹。 “蠢货们,我们正赶时间呢,赶快拿上药走吧。小红帽还在那边等着我们。”贝儿公主说。 当三人乘车迅速来到救治中心的住院部大楼,他们看到小红帽正站在楼道里照看几名患者,小红帽也很快发现了他们的到来。小红帽说:“终于回来啦,贝儿,你们应该在一个小时前回来的。” “本来应该在灯亮前一小时,我们在储药间稍微耽误了点时间。”贝儿示意杰克将背包里收集来的药物依次递给小红帽整理,“能拿的和有用的我们基本上都拿走了,没有环丙沙星,在我们去之前可能已经有人去过,但愿是那些抵抗组织的人。” “该死的,我这里有一病房的人因为水源污染患上了风寒,糟糕的卫生状况又引起甲肝爆发。而现在我甚至连抗生素都没有。”小红帽愤愤地说。 杰克扶往小红帽的肩膀,他温柔地说:“没事的,尽力就好,我们只需要先坚持一段时间。” “还要坚持多久?看看我们,自从接到任务来到地球就没有过正常的日子,纽特市失去电力后就无法与外界沟通,人们的食物和饮水即将耗尽,坏事一件接一件,还有那个超自然监察委员会四处搜捕我们的同伴。我没有办法理解,帮助人类到底有什么意义?”小红帽抱头跪倒在墙角,“而这都还算好的,其他时候我们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现在我们却直接陷入了黑暗,被黑暗笼罩。” “男巫情况怎么样了?”亚当突然问道。 “你指奥兹先生?他还在摸索关闭时空裂缝的方法,但裂缝存在的时间已经太长了,根本没法靠近施法。奥兹先生找到一种非常极端的禁忌咒语,那能有效对抗物理暗能量,但也将会耗尽他的生命。一开始他能坚持五六个小时,后来有时甚至能一连施法十多个小时,而现在他能坚持三小时就不错了,体力需求是一点,而心理——他距离崩溃只是时间问题。”小红帽的眼中泛出泪光。 贝儿公主蹲下来对小红帽说:“别那么消极,奥兹先生会崩溃才怪,他可比我们其他筑梦者都要坚强,在这座城市四分五裂的情况下,似乎还有人知道怎么去拉帮结派,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所以振作起来继续工作吧。” 当希望悄然泯灭,我们都心如刀绞,此时却迎来了转折点。我们将面临抉择,其后果将永远被人铭记,那一天,许多人分道扬镳,熟悉的剧情,但却又有所不同,有的代表着光,有的代表着黑暗。 抵抗组织的勇敢者们返回临时指挥中心后,纷纷陷入了悲痛与沉思,他们知道指挥中心外数万名纽特市民是因他们而死,也知道这座昔日里辉煌的城市是因他们而被夷为平地。是时候改变了。 “我们没时间默哀,更没时间愤慨。”艾泽拉·洛伊站在众人围成的圈中,她字正腔圆地说,“我们得赶紧行动起来,对此,我想临时组建一支自愿者队伍,执行所有必要的任务。我们自称是抵抗组织,而这些人、这座城市正等待着、渴望着抵抗,杀害他们的凶手必须付出代价,这次不是游戏,我们绝不会手下留情——我们要尽己所能斩下那头野兽的头颅,除此之外我们别无选择。” “艾泽拉,其实我们有。”师霖醉醺醺地走到人群中来,手里正握着徐雷的闪存硬盘。 “别现在说,师博士,现在可不是你胡说八道的时候,等你清醒点后再说吧。” “艾泽拉,恐怕我现在清醒得不得了。”师霖摇摇晃晃地挪动到艾泽拉旁边,然后斜歪着脑袋说,“听着,我明白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或者根本就不想听我说话,我承认这一个月来我不在状态,所以我把话语权交给阿方索·巴萨维,一位我们曾在旧金山基地的朋友。” 师霖将闪存硬盘插入大型计算机的云端接口,然后在屏幕上显示硬盘内存储的影像文件,经过一分钟解压后,阿方索·巴萨维那张年轻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 “嘿,大家好,我是联合国际防御部队旧金山基地的调度员阿方索·巴萨维。老实说的话,如果你们收到了这条视频,很可能我已经死了,没错,那样的话就太惨了。我觉得迟早有一天需要录制这些,所以就提前做了准备,我联系到了纽特市AHS科研部的徐雷博士,他之前就提醒过我一些事,因此我也暗作调查。我信任徐博士,就把自己的想法加密后发给他。”阿方索摸摸后脑勺。 “这么做可能也是为了保存某种希望吧,在这条视频被其他人发现之前,我必须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即使有其他人与我提及此事。但以上这些都不是重点,在安德森·哈定委托我获取行星护盾的授权码期间,我黑入了安德森给我的网站账号——当时我惊呆了,那个没有防火墙的账号背后竟然是黑刃团的顶级权限数据库。我猜他们不会高兴的,但你们会,因为我发现的东西将把一些秘密大白于天下,从此改变世界。准备好听我说了吗?” 阿方索认真地说:“将要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归根于某台现实修改机器,准确的来说,是黑刃团内部依据某种算法并借助宇宙超自然力量创造的某台能够操控现实的神奇机器。那台恐怖的机器可能在某个历史节点改写了现实,它改变了安德森·哈定一生的经历,他的糟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安德森原本会在十三年前患上绝症——幸存下来的安德森·哈定开始密谋他的计划,包括末日黎明的时空裂缝、陷害知道部分内情的月光女、以及谋杀背叛他的徐雷博士。然而徐雷博士早料到安德森的那些阴谋,他在仅有的时间内绕路去了阿尔卑斯山,那里有着黑刃团的旧总部,徐博士也是在那里亲眼看到了现实修改机器的样子。” “徐雷博士趁机破坏了那台机器后逃走,但那机器被毁成碎片也没有停止,宇宙中更加强大的力量始终在支持着它。机器的创造者在离世前为防止机器再次受到破坏,将那些碎片四处分散,这样我们其他人就没法得到碎片。也就是说,这些碎片散落在世界各地——我说完了,这就是关于现实修改真相的黑刃团文件、安德森·哈定的秘密、他们所有的情报。他们在四处寻找这些碎片,你们必须提前找到它们,你们可以——哦,有人要进来,我现在该下线了,我知道如今的事态会变得愈加麻烦,经历了那么多,也许你们已经丧失了信心——” “但是我还相信你们,如果你们和我站在同一战线上的话。反正我不会放弃的,你们也不能放弃,因为还有那个东西,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吗?那个东西没人能从你们身上夺走,它只会被你们自己所抛弃,那就是——希望!别抛弃它!”随着影像消失,屏幕上留下一团黑雾。师霖把闪存硬盘拔出来,然后镇定地说:“我看了硬盘附带的其他文件,都是货真价实的机密。” “师霖,那——那些碎片,你知道怎么找到它们吗?”乔·本内特不解地问道。 “目前还不行,但我有点想法。” “如果我们找到了碎片,我们是否能将现实修改回正确的样子?” “理论上可以。”师霖直截了当地说。 “真是难以置信,你们认真的吗?阿方索已经死了!数座城市接连在地图上被抹除,所有那些死者,都归咎于我们,就因为我们不愿意去做必要的事情,而现在你们却又想冒险寻找碎片,再做出某些无意义的牺牲?”艾泽拉打断了对话。 师霖对她说:“或许这能行,现在我们谁都不能确定。你也听到阿方索在视频里说的了。” “哦真的吗?师博士,我还以为你们不再相信这种胡言乱语了,我们因为那些愚蠢的行动已经牺牲了多少同伴?他们给我们设下了多少次陷阱,就像这视频一样,看着我们愉快地溜进圈套,并付出鲜血的代价?” “而这次,其实只是另一个谎言,只是另一个让我们白忙活的险境。游戏规则变了,我们将要迎来一场战争,你们不再拥有‘希望’这种昂贵的奢侈品了,要么拯救安德森·哈定,要么拯救世界上的其他人。”艾泽拉继续说。 “不是这样的,亲爱的,这次你错了。” “但愿你们能找到证明我错了的方法。”艾泽拉说完便离开人群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乔意识到妻子心里的苦楚与不安,他急忙跟了上去。 乔·本内特轻轻地关上房门,然后缓缓地走到艾泽拉的身边,“艾儿,我们能谈谈吗?” “总比不谈好啊。” “刚刚的事情我很抱歉,很抱歉我站在师博士那边,他也没有错,你知道我有多痛苦。” “也许你在暗示你错了。” “艾儿,也许我真的错了,也许现实情况已经变了,而我却固执不敢承认,也许那些人都是因我而死,我迈不过这道坎。”乔低着头说。 “亲爱的,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为拯救生命所奉献出的比我们任何人都多,从伦敦核战那时候起就是,一直都是。” “并不是那样,那都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们相伴走到现在,你也有着很大的功劳。我知道你是怎样看待自己的,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剽窃他人研究成果的窃贼,永远是个会越界的人——但你遇到了我,我发掘出了你的另一面。我现在跟你谈这些,也是因为我真的觉得我们能划清界限——就在我们的儿子死在地震中后。”乔揉揉眼睛说,“听着,不管我们的感情发生了什么,也许这次又是老样子,又也许我们每次都犯相同的错误,但是如果你还承认我对你有意义——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上次就这样说,而当你历尽艰辛去寻找机器碎片的时候,安德森又会把多少个城市化作充满呻吟声和哭喊声的地狱?” “艾儿,只要是我们还有机会,无论是什么,只要能改变眼前的世界——” “机会总会有的,但也总有疯狂的计划让你想借来逃避现实,那我问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能不能答应我如果这次失败了,你就会放弃并按我说的做?你能保证你不会再有下次?” “艾儿,我只是本性难移罢了。”乔·本内特正说着,发觉自己的身体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里,未尽的语声淹没在艾泽拉炽热的吻里。 “我懂你。”艾泽拉托往乔的耳背,深邃的蓝色眼眸里闪过丝丝亮光,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停止了,她忘记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想死死地抱住眼前这个男人,紧些,再紧些——出乎意料的,就在这天午夜,艾泽拉从指挥中心的车库里盗走一辆便捷式摩托,独自一人朝着纽特市天穹国际机场的方向驶去,她没有给爱人留下分别的信件,甚至没有半句留言,她就是那样默默地离开了,就像年轻时的自己一样,恐怕她也是同样的本性难移。 同样是这天夜里,一支全副武装的雇佣兵部队野蛮地闯进了澳门难民营,他们是来逮捕难民营医生和护士的。澳门是继纽特市受袭后第二个遭到轰炸的城市,两次轰炸之间仅间隔了不到三个小时,没有人知道原因是什么,短短几分钟内,这座东方的瑰丽都市就变成了破败的废墟。 “他们在哪?!我们知道你们有医生!”雇佣兵的队长举着冲锋枪瞄准眼前的平民。 “求求你们了,我都说了,政府派驻的医生说他们不来了,他们说没有足够的资源应对。”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护着怀里的男孩,走到人群最前面,那个男孩甚至佩戴着呼吸面罩。 “撒谎!快给我们——我们不想伤及无辜!”队长接着怒喊道,但他忽然觉得背后发凉。 一头健硕且凶猛的白额虎出现在雇佣兵之间,它的颈部栓着厚重的锁链,皮质的牵绳被一个身材瘦长的男人扯在手里。男人稳稳地坐在白虎的背上,给人以难以言表的压迫感,他腰间佩着青花剑,胸前的衣扣敞着。 人们能看得到他那双独特的眼睛,一双完全没有携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像是由石头塑成的瞳孔,那双眼睛瞪着人时,就好像一尊神像在神案上漠然地俯视着苍生。 “是啊,当然了。我们都不希望那样。”男人轻抚着白斑虎柔顺的毛发,他冷冷地说,“然而有些时候,这种事情也是非常必要的,在这些暗无天日的悲催日子里,物质需求变得更加迫切。” “申先生,您怎么——” “很久以前的时候,我曾看着可怜的人们为了一碗米饭喋血街头,看着落寞的城镇里充满了妇女和儿童凄惨的哭啼声,但那一切我都无意评判,其实我发现这些事情都符合天道法则和自然秩序,揭露了我们生活中的许多谎言。”他张开双臂说,“谴责人的行为就如同谴责猛虎撕咬花鹿的肉体一样没有任何意义。” “先生您瞧,我可以解释。他们有来自政府慈善医疗机构的药物储备,我们的组织会给你交税的,我们只是想赶紧扭转局面。” “想?这完全是另一回事,毕竟那些是你想要的,那我就帮你扭转吧。”男人话音未落,就将腰间青花剑抽出,只见剑光与血光交错散落,那个雇佣兵队长的脑袋就已跌在地面上的污水坑里。周围的人都怔住了,无论是平民还是雇佣兵。 “现在我知道他们曾向你们许诺,也许他们是出于好心,但却没有决心去实现它。但我不会想他们那样辜负你们,也不会让你们任由这些混蛋渣滓摆布。”男人收剑归鞘,平静地望着平民们说着,就像个俯视群臣百姓的伟大君王,接着他命令属下搬来供给物资,一箱接一箱,包括医疗药物、新鲜食物、武器弹药以及通讯设备。 雇佣兵们接连被击毙在地,男人满意地看着眼神中充满恐惧的人们,他继续说:“我会保护这座城市,我会给你们食物、药物、补给,你们不需要付出什么,我要求的回报只是——在我们重见天日那一天,你们要记住——是一位落寞的旧神保护了你们,他叫申公豹。” 第二天清晨,抵抗组织的临时指挥中心,师霖捧着剃须刀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看看身旁急得满头大汗的乔·本内特,然后从工作台上的烟灰缸中拣出一只雪茄断头,点上后抽一口,点点头,心旷神怡地把烟徐徐吐到乔的面前。他说:“那么好,我们现在动作要更快点了。” 乔问道:“这么说你已经有些进展了?你知道怎么找到那些机器碎片了吗?” “当然啦,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师霖惬意地摸摸自己干净的下巴,“不仅是那样,我们还通知了很多同伴,召集了那些想把碎片找回来的人——志愿者已经准备就绪了吧。” “我想想,目前我们有厄瑟·欧沃克森、阿特姆·鲁德列夫教授、山崎博士和爱德华·博森·哈根先生,可能陆续还有其他人会加入。哦对了,以马克为首的几个年轻人们都志愿去找艾儿了,他们认为艾儿是对的。” “一支非常不错的团队,恐怕我们要出趟远门了。我觉得我们还需要去找一个人帮忙,叫山崎和爱德华过来——另外,你留在指挥中心吧,这里的人们还需要你来照顾。”师霖握着乔的手。 抵抗者们曾说自己在试图逃亡,但实际上却依然在寻找某样东西——希望。也正是希望,使我们坚持信念,使我们奋斗不止,或许正如阿方索·巴萨维所言,“别人永远都无法带走你的希望,希望只会被你自己抛弃。” 无论如何,它似乎已经消失殆尽,它被深深埋在罪恶、悔恨、痛苦与恐惧之中。为了它,我们找遍了世界的每个角落,甚至于在内心深处默默寻觅。我们却仍然一无所获,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半途而废——但那可是希望啊,就在你要山穷水尽之时,你会与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不期而遇。 接近傍晚的时候,一架抵抗组织改装而成的小型隐形飞机停靠在拉斯维加斯崎岖不平的沙坡上,师霖让山崎信弘关闭了飞机的引擎,然后叫醒还在机舱里打瞌睡的爱德华·博森·哈根。他们沿着新建的汽车公路上走到城郊,那里有一间体积不大但乌烟瘴气的私人酒馆。 旅馆的人没要求他们出示身份证,连一个问题都没问。吧台后的男人本来正戴着神经投影仪在玩什么,被他们打断后似乎不怎么高兴,师霖指出他们要找什么人,那男人很不耐烦地向里面指指。 “山崎,这鬼地方……”爱德华环顾酒馆,发现这个通风不舒畅的空间布满叼着烟卷吞云吐雾的社会混混,他们有着各种奇怪颜色的朋克发型,不时地嘴里喷出浓痰和粗话,甚至淫荡地看向爱德华。 “我懂,这里就是那种充满了人渣、毒枭和恶棍的老巢,但往好的方面想,在这里有钱能使鬼推磨。”山崎耸耸肩说道。 “这里的人个个都邋遢又不修边幅,他们怎么可能对我们有用?”爱德华说道。 “爱德华,他们也许看起来不怎么样,但这其实是联军部队东部战区地下行动的地方。只要你需要武器或者过境凭证、或者走私货,找他们就行,他们不会问多余的问题的。你知道的,就如我们一样。”山崎说着,拍了拍师霖的肩膀,“很多人都做出那样的承诺,但如今各地区边防那么敏感,你的这位联络人真的能行吗?” “山崎,他不只是个联络人。前些日子我需要为埃拉提供安全保护并将她暗中遣送到安全区,他真的帮了很大的忙。相信我,我们俩曾经是同事,他知道自己每天在做什么。”师霖镇定地说。 “你确定我们能信任他吗?” “当然了。”师霖挤过喧闹着狂欢的人群,“毕竟在安德森之前,他才应该是联军最高指挥官。” 纵酒高歌的混混们肆意地辱骂着格格不入的三人,但他们不再会有其他动作。师霖他们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几个混混还胡乱地搜了身,然后带他们来到“联络人”的面前。“联络人”挤在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中间,他正端着一杯浓郁的白葡萄酒。 “你们这群人想要干嘛?”约翰尼·琼斯摆摆手,这位目光倔强的“联络人”似乎充满了敌意。 猫头鹰盘旋不止的深夜,本应该静谧的竹林流出夏虫悠扬的鸣叫。就在这漫天的虫鸣声造出的特殊寂静里,很适合去倾听星斗的声音,星斗灼灼,摇摇欲坠,流星似火,划破天穹。 一片飘来的云把月光遮住了片刻,向万物投下一片黑暗。当月亮再次现身时,握着镰刀的孔雀帮土匪们差一点儿惊叫出声。竹林中出现了一位美丽的少女,身着绸缎质地的白色长裙,裙摆摇曳,衣袖翻腾,腰上系着一条银色的宽腰带。她的面庞白皙如雪,秀发乌黑似煤,披散在腰间。 土匪从草丛后面跳了出来,举起钢叉冲向少女。而少女一个闪身躲开了,仿佛她的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一样。土匪无法刹住攻势,随着一声钝响,钢叉刺进了厚厚的岩石。但很快又有更多的土匪从掩体后面现身,他们来自附近镇上的孔雀帮,某个专门捉捕超自然者的非法猎人团体,就在半个月前,这群土匪接受了黑刃团的重金招募,他们需要尽快捕到更多的旧神族后裔。 “我们围住她这狐狸精!”土匪头子喊道。 土匪们包围了少女,她号叫起来,那声音就像狗吠,但更加狂野,让人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转过身咆哮着,露出两排尖利的白牙,土匪们战战兢兢地举着武器向后退去。在一段时间内,少女的脸就这样停留在女人和狐狸之间,没有毛发的鼻子和竖起的三角形耳朵愤怒地抽动着,她的手变成了前端锋利的爪子,冲土匪们挥舞着。 而土匪们的头部猛然溅出了血浆。 但那竟然是子弹所致,而非狐狸少女的利爪。有个男人迅猛地冲进土匪们的包围圈,混乱的打斗声变得越来越嘈杂,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那男人用枪击毙了最后一个孔雀帮土匪。 狐狸少女紧张地看着那个蓄着棕色胡须的神秘男人,她悄悄地化回人形,泪水从她的脸上滑落。少女嗅了嗅男人身上的味道,她知道他不属于这里,而且他的目标也绝对不是去捉她。她故作镇定地问他: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 男人将弹药耗尽的枪支丢在地上,少女这才注意到男人那条纤细的右臂竟然腐烂不堪,但他果断的动作却是那样刚健有力。男人缕缕自己的胡须,然后环顾四周静谧的竹林,他淡淡地说: “我名叫安德森·哈定,我在找寻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