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望归来的伊始,它不过是一缕曙光,有些事物在明亮中方能看清。竹林的深处,寒月仅有的光亮必须穿过浓密的层层竹叶才能到达地面。那个自称安德森·哈定的神秘男人搀扶着虚弱的狐狸少女,他们连续走了三里路来到山的另一边,然后穿过一间废弃的寺庙,再次进入竹林中。 “我们可以在前面停下了。”安德森·哈定回头望望身后的林间小径,发觉那些土匪已经不可能再追上他们了,才终于放下心里的石头。 “不用,没关系的,我只是需要——歇歇脚。”少女累得瘫倒在石堆旁边,而安德森·哈定则温柔地看着她,他突然发现少女胳膊上残留的血痕。 “你受伤了,让我看看吧。”安德森关心地说。 狐狸少女颤颤巍巍地抬起胳膊,她洁白的皮肤上突兀的伤口处晕出红紫色,还有浓浆不时地从裂纹周围渗透出来。“孔雀帮土匪的镰刀涂有蛇毒,他们中的一个挥舞的时候伤到我的。”少女说道。 安德森焦急起来:“我得为你寻求援助。” “已经没有援助了,只有更多的邪恶,隐藏在这里的阴影中,不论这是哪里。全副武装的军队驶着装甲车和炮艇攻入我们的‘轩辕秘境’,他们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要我们的命,因为我们不一样。”少女含情脉脉地对安德森说,“你是在那之后我所见过唯一善良的人类,请告诉我——你说你在找回家的路,你还记得它在哪儿吗?或者说你是怎么流落至此的?” “我只是在这里醒来,在这片竹林里,恐怕我不见得任何事情,除了某些基本的记忆——我记得自己曾经在军校毕业,后来成为战场上的一名战士,退役后又做别的什么工作,其他的完全想不起来了——但我能感觉到,有个我应该要去的地方,有个地方正需要着我,如果我能——” 少女正听着,忽然撕心裂肺地猛咳起来。 “你需要喝水,我注意到不远处有条小溪,我可以抱着你过去,你放松就好。”安德森坚持着将少女抱进怀里,尽量不让自己的右臂吃力,他稍有些踉跄开始走,“估计不用半个小时就能到。” “我……我觉得我撑不了那么久。”少女呻吟道。 “别说这种话,天就要亮了。”安德森·哈定坚定地说,他的心底怀揣着最为坚实的希望。那希望看起来无比遥远,但他却鼓励自己去凝视想象中的璀璨的点点星辰,并且暂时不会忘记,向目所能及的最亮的一颗默默祈祷。 与此几乎同时,加拿大温哥华旧区的某幢住宅楼里,艾泽拉·洛伊戴着一顶鸭舌帽故意避开监控摄像头,然后钻进一间像是杂物仓库的破旧房屋,她是特地前来拜访这间房屋的主人的。 艾泽拉闻到了药味,并看到有许多打开的重原子键快递箱,里面整齐地摆满了药品;还有氧气瓶、小型紫外线消毒柜和一盏便携式无影灯,以及几台像是便携式X光机和心脏起搏器的医疗仪器。 “不得不说,我很惊讶,这些年来你做得还不错,作为一个几次三番光顾监狱的人,布莱恩先生,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弟弟’?”艾泽拉轻蔑地冲那个满脸胡渣的男人笑笑,左拥右抱美女的恶心画面总让艾泽拉反胃,但这次她尽量遏制住了。 “好吧,多谢你的夸赞了,姐姐,我还能称呼你为‘姐姐’吗?我真的很感激这个时代,不过我能向你保证,自己能混得人模狗样,我自己也很是吃惊。”布莱恩·洛伊歪嘴笑道,“我觉得过去的我就像大池塘里的一条小鲤鱼,你懂吗?所以当其他人都忙着保卫疆土或者守护财产和权利之类的事情时,我就已经摸清游戏规则了,谋划着让自己飞黄腾达,就在那些严格管控之下。” “如果不是其他犯罪团伙趁乱聚到纽约、伦敦和上海那些大城市,而你还独自躲在温哥华,或许你的计划就没有那么管用了。” “也许?大概是这样吧,但那也充分证明我是明智的。关键在于,如今我在唐人街有了一家自己的中式快餐馆,你应该试试新式的牛肉面。” “我不是来品尝美食的,布莱恩。” “哦?对了,我差点忘记你是个顽固的素食主义者了,好吧好吧,你想要见的那个重要人士就在后面,你会非常隐秘,而且依我看你已经付过辛苦费了,以后这种事情我都尽力帮你安排。” “多谢了。”艾泽拉明显不希望继续在这个放荡不羁的兄弟身上浪费时间,她摆了摆手,然后掀起挂在房梁上的彩色帘子,走进后面的房间。 比起客厅这个房间看起来更像仓库了,大型的铝合金箱堆放在金属架上,虽然看不到内容物,但艾泽拉非常清楚那些是什么。几分钟后,艾泽拉真正要见的人终于从金属架后面现身,她同样裹得异常严实:“好啊,好啊,原来是艾泽拉博士,看来用不上手枪了。” “克里斯蒂娜·洛夫古德,月光女。真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我以为你留在香港了。” “那怎么可能呢?有组织的犯罪和恐怖暴乱之间相互倚仗,那些都渊源已久——布莱恩先生派了直升机去香港接我,服务很到位,说实话他人没有那么坏,你真的应该尝尝牛肉面,棒极了。”克里斯蒂娜微笑着说,那笑容带有一丝无奈。 “你现在就这么自居吗?危险的逃犯?” “我倒是想做自由斗士,或者只是个‘不愿闭上眼睛任由世界落入敌手的人’。但还是得了吧,现在我说了又不算,在纽特市空袭事件后——” “那天的人员伤亡相当惨重,克里茜,空袭的时候我也在纽特市呢——但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知道,你和抵抗组织的事情我都知道,纽特市那些都是无谓的牺牲。最近有三个黑刃团将领称他们这些行动为奥弗顿之窗,你应该懂的,就是政治光谱中大众可以接受的范围,任何处于奥弗顿之窗以外的观点都会被认为是极端的,遭到主流意见的摈弃。”克里斯蒂娜说,“如果你能看开点儿,你会发现上面的政策发生了明显变化,这证明我已经占得了先机。但那之后,我听说——你也遵循了我的理念,博士。” “克里茜,我们不是来叙旧的。” 克里斯蒂娜微笑着点点头,她取来一本厚度适中的文件夹,递到艾泽拉的手里。“当然不是啦,我很乐意帮助你完成你的新目标,这是我手头能找到的最值钱的东西。” “安德森的社会活动安排表?是吗?” “我已经尽力了,当情报贩子知道他们会被枪决之后,情报就不好搞了,都是胆小的懦夫。我原来部队里的朋友如今都在监狱里饱受折磨,但这里也给你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让你投个空心球。等你成功后,我只要求你能发来几张好照片,血肉模糊的那种,哈哈。” “你可真够怪的。” “安德森杀死我那么多朋友,还夷平那么多座城市,我想用他的尸体做电脑桌面壁纸,我反倒变成了恶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怪不怪无所谓,反正大路朝天,我们各走一边。”克里斯蒂娜说着,便打发艾泽拉拿着文件夹离开,“但我听布莱恩先生说你从抵抗组织带出一支队伍,都是些孩子?” “是他们自己跟上来的,我没有强迫。而且,克里茜,别总是装成熟了,论年龄的话,你也是个孩子。”艾泽拉说完转身离去。 拉斯维加斯那间私人酒馆外的沙丘上,约翰尼·琼斯正默默地思考着来自抵抗组织的不速之客的提议,他点了根香烟,皱起眉头,然后吞云吐雾一番才肯转过身正视他们,他说出一个词:“不。” “约翰尼,求你了。”师霖真切地恳求。 “我们曾经有过约定,博士,但你食言了。” “呃,可能我必须辩解两句,我从来都不算是诚实守信的人,但还是求你了,能不能听我们把话说完?我们已经陪你在这土坡上兜了两圈了。”师霖紧接着说道。 “你们这些人还不明白吗?我没兴趣。我没有兴趣再穿上外骨骼战甲,并扛着爆能枪在战场冲锋陷阵、惩恶扬善,就像个不清醒的傻瓜一样,现在我有更乐意做的事情。”约翰尼说道。 “比如说什么呢?瞧瞧你,在穷乡僻壤那令人作呕的小酒馆里醉生梦死,为了点儿烂钱做走私生意。”山崎信弘终于忍耐不住自己的脾气。 “三千八百五十九。” “你说什么?” “你们知道欧洲联军安全区吗?旧金山基地和巴拿马基地逃出的战士们秘密建立的,而三千八百五十九,这是我最近成功安全运送到安全区的人数。我把可怜的人们送到了让他们不会被囚禁、被杀害、或者落得更惨下场的地方,相信我,还有更惨的。”约翰尼·琼斯面不改色地说。 “我曾经作为联军指挥官,试图改变事物,试图叫醒装睡的人们,但那只给我带来更多的痛苦和心恸,如今到头来,我却在职位上一无所成。我已经不想再试图把世界塑造成一副它显然不会成为的样子,只想做力所能及的事,帮助身处困境的人,把开天辟地的伟业留给你们这些天才,此外,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注意到,现在全球各处没有什么恐怖分子和犯罪行径了,很多人放弃了这些行当,仿佛他们都完美找到了自己新的出路,他妈的,对大部分人来说,黑刃团统治挺适合他们,也许这才是我们的下场,我们这都是罪有应得。” “那被蒙蔽在虚假现实中的人们呢?他们又应得什么?他们就像被困在绿幕和特效里。”爱德华·博森·哈根抬起手反驳正准备关上车门的约翰尼。 “我们查清楚了,但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活在错误的世界里了,这都本不该发生,你们以为我就不知道吗?”约翰尼回应道。 “是的,这都是拜那个现实修改机器所赐,这东西坏透了,它害我们的世界变成这样。但我们可以修复它,师霖发明了个鬼知道是什么东西。”山崎信弘拉住了约翰尼正要关上的车门。 “是这样的,约翰尼,机器的碎片散落在世界各地,我们只需要安全地前往各地区,好找到它们,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如果换作从前的你也肯定会这么干。这是最后的机会,约翰尼——这是我们挽救真相的机会。”师霖说着,但约翰尼已经推开山崎,闷不吭声地关紧了车门。 暴雨从天而降,自那以后,拉斯维加斯上空的闪电和雷声越来越密,开始时,每当一道闪电过后,坐在车上的约翰尼脑海中都浮现出难以言表的画面,他一边绷紧头皮等待着那一声炸雷,但到了后来,闪电变得太密集了,恐怕他已分不出哪声雷属于哪个闪电了。 距离空袭城市事件过去近一周了,似乎人们已经从悲恸的氛围中走出来。东伦敦科技城宽敞的集会广场聚满了人群,其中混杂着政客、科学家、在校大学生和新闻媒体,很明显他们不是奔着“黑刃少年创新科学展”来的,因为安德森·哈定正从专车上走出来,保镖紧紧护在他的身边。 安德森注意到一个年轻稚嫩的男孩,他独自站在展示柜后面,踮起脚尖正想要吸引安德森的注意力。安德森微笑着走过来,欣赏了一番男孩展示柜里精密的自制设备和仪器,然后满意地问:“所以这些是什么呢?” “它是个便捷式脉冲探测仪,先生,这样您在野营或者紧急行动时就能随时发现超自然者的踪迹了,然后能以最快速度制服他们。”男孩答道。 “嗯,有意思——干得很好,孩子。”安德森说着摸了摸男孩的头,“继续努力。” 这时瑞秋·加德纳出现在安德森的身后,她的表情裹挟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像那天在餐厅时一样双臂在胸前交叉,她愤愤地说:“你能不能再跟我说一遍,我们来这个科学展到底是他妈干嘛?” “因为你需要呼吸些新鲜空气,瑞秋,你已经很久没有走出过公寓了,我担心你抑郁自尽。” “是吗?但我公寓门前的‘保镖’可有点儿诡异。” 安德森不以为然地说:“而且我认为你会喜欢这些,但愿我是对的。瞧瞧啊,黑刃团教改体制下的天才少年们醉心于各自的作品,相互角逐。你也知道的,大众的学术成就、标准化的考试成绩,都在我们的教育部门接管后得到了普遍提高。” “是啊,难以想象你们如何虐待差等生。” “别故意唱反调了,拜托你,尽量别让我搞得这么狼狈。”安德森·哈定皱起眉头。 “如果你想在媒体镜头前炫耀的话,为什么不叫来你那个自以为是你情人的疯婆子呢?”瑞秋故意为难道,她从来都不会在安德森面前示弱。 “注意你的言行,瑞秋,你可以对我随意评头论足,但雪莉·柏金曾是黑刃法庭的法官,我可欠她不止一条命,包括你在内任何人都无权——”安德森故作镇定地说,还不忘为迎合周围摄像机摆出虚假的笑脸,“听着,我很抱歉,或许这不是个好主意,只是现在全世界都看着呢,营造一幅充满美好、团结而有感染力的图景,这至关重要。至于国际社会,他们尊重你,我也尊重你,如果你——” 安德森还没有说完对瑞秋的话,身边一名保镖或工作人员就凑上来说:“最高指挥官?我很抱歉打扰您,但——战情室需要您去一趟。” 十多分钟后,安德森·哈定便迅速赶到黑刃议会大厦战情室。战情室里闪烁着骇人的红光,桌子上放着电脑设备,有的桌子上放不下就直接搁地板上,电线和网线纠缠着散在地上;一大摞网络交换机没有安在机架内,而是堆放在服务器上,会议桌上也是堆满了文件和杂物。阴影里坐着七八名黑刃团高层人员,他们看到安德森走进来,立马齐齐站起来并高喊“黑刃团万岁”。 安德森走到最前面说:“大家都放松点儿吧,那么首先,由詹姆斯·加纳将军汇报情况。” “遵命,指挥官。基于最新情报,我们认为我们借助海姆达尔观测卫星定位了一块遗失的现实机器碎片。”詹姆斯·加纳激动地说。 “非常好,这块碎片在哪儿?” “亚特兰蒂斯。”詹姆斯回答,“更具体点,它在国家都城波塞多尼亚远郊的一座海洋神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它被侍奉在那里的亚特兰蒂斯士兵严密保护着。” “你的意思是亚特兰娜女王知道碎片的存在。很好,无须担心,我们的先遣战略部队已经派过去了吗?”安德森抬起头问道。 “是的,指挥官。但愿这次比上周海因茨·古德里安带兵侵略天堂岛更顺利些。不过当然了,指挥官,好消息是我们正有序进展中,天鹰座沃切尔领导着此次任务。”詹姆斯说着,从屏幕上调出亚特兰蒂斯的实时影像战况。 沃切尔·曼宁此时正穿着配有水肺的智能潜水服,抱着特制的深海动能武器——这些装备都是由窃取的亚特兰蒂斯科技制成的。沃切尔借助推进器在洋流间迅速穿梭,如同迅猛的剑鱼,在他身后,陆陆续续又有数十名黑刃团雇佣兵从潜水战舰中游出来,这是一支擅长水下作战的特别行动部队。 “别担心,安德森,今天我们不会让你失望,我会夺走从你身边丢失的东西。” 沃切尔·曼宁说着抬起动能枪开始疯狂扫射眼前的亚特兰蒂斯人。瞬间一道厚实的火墙在水中熊熊燃烧,形成一个圆圈,把亚特兰蒂斯人困在了一小片水域当中。亚特兰蒂斯的舰艇原地崩塌,随机地在某个部位发生爆炸。 涡轮引擎的油箱破损了,油在水面上燃烧,形成了一个围着船的半圆形火圈,火势凶猛。每层甲板上都有人跳下来,毫无疑问是在自寻死路。他们消失在火墙后的水面下,但他们肯定无法游过火墙,而且火场的厚度太大,他们也无法潜泳过来。 随着剧烈的爆炸,亚特兰蒂斯神庙的年迈祭司已经重伤倒在了庙堂的石板上。沃切尔游到祭司旁边,然后将枪口对准了祭司的脑袋,他冷酷无情地大笑起来,然后冷冷地说:“看啊,尊敬的神族祭司,祷告的时间已经过了——现在该回答新统治者的问题了,告诉我,碎片在哪儿?” “我不会吐露任何事,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祭司虚弱无力地说着,却被沃切尔扼住了喉咙。 “值得钦佩,老东西,但麒麟座会告诉我想知道的一切。”沃切尔边说边示意唐泓过来。 唐泓从仪器包里取出一管精密的化学药品,他把连接着药品的针管猛地插在了祭司的颈部,然后将药品慢慢注射进入他的静脉。这些药品是经过特殊研制的思维影响剂,它可以让人的思想活动不听使唤地接受药物所纠缠的量子计算机的控制。 “位置已确认!最高指挥官!”唐泓报告道。 “朴博士潜入获取。” “我已经拿到了。”朴文琪报告道。 “确认其真实性,朴博士。” “别催我,沃切尔,我很讨厌你催我——正在进行光谱扫描确认。”朴文琪将碎片放入扫描仪中并进行基本的分析操作。 大概半分钟后,扫描仪的荧光显示屏上竟出现了“ERROR”的红色字符。朴文琪失望地向沃切尔和战情室报告:“坏消息,重复一次——坏消息,这玩意儿是个他妈的假货。” “亚特兰娜知道我们会来,不知道她提前安排了多少像这样的赝品。”安德森·哈定说。 早已呼吸困难的亚特兰蒂斯祭司听到了他们的交流,他得意地扬起嘴角笑道:“哈哈哈,别以为你们那么容易就能得到它——我们伟大的女王,她可不仅仅是个聪明的人,她应该被称为睿智的人。所以赶快滚回老家去吧,陆地人,亚特兰蒂斯永远不会欢迎你们!” “睿智的人是吗?我同意你的说法,但这位伟大的女王让她忠诚的部下死在了她的领土上。”沃切尔·曼宁拿枪瞄准了祭司,随着海水中一条暗红色光芒的尾迹,银蓝色的鲜血从祭司的胸口迸发,紧接着出现一道炫目的白炽和一声巨响,祭司原本躺着的地方只留下一片燃烧的余烬。 “指挥官,很抱歉我让你失望了。”沃切尔说。 “这不是你的错,沃切尔,带你的队伍尽快撤离那个亚特兰蒂斯神庙。”安德森·哈定说。 “指挥官,在距离该神庙尽量远的地方,我们确定了几个可行的弃尸区域,我们可以将其伪装成分裂势力的恐怖袭击,然后通知媒体。” “没必要搞那么麻烦,詹姆斯将军,直接彻底毁了那里就可以。”安德森稍显愤怒地说。 “啊这——指挥官,我们只是想提醒您,这是亚特兰蒂斯最古老的神庙之一,是他们最神圣的用来供奉海神波塞冬的场所,如果我们破坏了它,他们无疑会认为陆地世界向他们提出了宣战。”一名议会议员紧张地说道。 安德森·哈定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他用力地狠拍了一下会议桌,然后咬着牙根说:“那么我感到很不幸,但是面对眼前这种局势,我们就必须让那个亚特兰娜女王明白,如果她想私藏属于陆地世界的东西,我们将会让她无所遁藏。” 战情室里的其他人都不敢多说话了,他们恐惧且茫然地躲闪安德森·哈定的目光,然后纷纷匆忙地撤出了战情室,最终只剩下了安德森和詹姆斯两个人。安德森点了根雪茄,然后对詹姆斯说:“好吧,我们这周的失望应该已经够多了。” “再次向您致歉,指挥官,情报的错误需要归咎于我的下属士兵。但我们还要直接指挥下一场行动,您也知道,海因茨·古德里安的队伍已经准备就绪了。”詹姆斯·加纳说道。 “不,这次我亲自指挥。”安德森说,“集合黑刃团组织内最精锐的战略部队,还有我们来自其他世界的盟友,等我的命令——” 局势愈加紧张,除黑刃团的统治者外,抵抗者们的下一站也危险得多,但恶人会迷惑他们不半途而废,他们的道路如今交织在了目所能及的终点。 长满参天巨树的原始森林里,约翰尼·琼斯带领着这群想要通过寻找碎片改变世界的抵抗组织的勇敢者,他们中有机械工程师、有电影特效师、有理论物理学家、有脑科学家、甚至还有个拿三叉戟防身的亚特兰蒂斯王子。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这也花得太久了,要是你能给我坐标,我可以自己走。”阿特姆·鲁德列夫失望地抱怨道,他认为这旅行与想象中不大一样。 “没门儿,阿特姆教授,你需要多点儿耐心,我说了我会带你们避开黑刃团的眼线跨越国境,但我们要按照我的方案行动,知道吗?谁也不允许越线,谁也不允许惹麻烦。要是看见了麻烦,就赶快把头低下,我帮你们是因为这是我的工作,而不是加入你们这支就像《勇敢者游戏》里的丛林探险小队,毕竟约定是这样说的。”约翰尼很不耐烦地说,“师博士告诉我第一块碎片在阿根廷,所以我带你们去阿根廷,到了那里你们想干嘛就干嘛。” “阿根廷?你的那个小发明可没说碎片在阿根廷。”厄瑟·欧沃克森低声向师霖耳语。 “嘘——等到我们避开黑刃团的重点巡逻区再说吧,至少要先跨过巴拿马运河。我现在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真实的地点是亚特兰蒂斯,要是知道后吓破胆除了你谁还敢去?”师霖示意厄瑟闭上嘴巴。 静谧竹林边缘,另一个安德森·哈定抱着狐狸少女来到一处清澈的溪水旁,少女的状态已然深度恶化,安德森轻轻地告诉她“我们到了”,然后俯下身将她平放在较浅的溪滩上,又听到少女痛苦的呻吟声,她说:“这里真美啊,真是个好地方。我可以在这里歇歇脚,歇歇脚……” “我去找点木柴来生火吧。” “别去,留下来陪我,我命不久矣……” “不许说这种话,你需要抗争。” “由你来替我们两个人抗争,虽然我很想亲眼见证你的毅力、你的善良、你的真诚,不论你将来走到哪里,你要为自由奋斗,安德森,不论他们用什么阻挠你,都要克服……只要你能,坚守你的信仰……你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少女艰难地说着,她瘦弱的身体始终都在抽搐,全然没有了力气。当她说出最后一个字时,她的侧脸朝一边轻扭过去,安德森将少女抱进怀里,试图叫醒这个可怜的孩子,但她早已没了生气。 安德森·哈定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个只留存在痛苦的记忆里、因伤病早早离世的母亲。他不敢接着回忆下去,将怀里的已经失去生命的少女浸在了面前梦幻而美妙的清澈溪水中。等站起身后,他凝视了少女的尸体许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便转身回到竹林里去了。 如果我们知道希望会再度归来,便会立刻体会到失去它时的感受,我们终究会感受到,失去心中无比珍视之物的恐惧,我们也明白了有些人多么热衷于将其剥夺,所以当他们看到我们重拾信仰时,即便更好的明天只是初见端倪,他们也会在今天做出回应,不择手段的回应。 布莱恩·洛伊失眠了。 他蹑手蹑脚地从被窝里钻出来,生怕自己的动静吵醒枕旁的情人。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布莱恩抓抓蓬乱的头发,便放弃了过多的思考。他随便从地上抓起一条破旧的牛仔裤穿在身上,然后环顾了一圈散落在卧室地板上的空啤酒瓶和绿色的钞票。 布莱恩捡起捆成一沓的百元大钞,然后嗅了嗅那特殊油墨散发出的清香,又撅嘴深深地往钞票上吻了一口。“我爱你胜过这婆娘”布莱恩低声细语。 接着,他慢条斯理地挪进肮脏的卫生间,当他准备掀起马桶盖排便时,突然发现那面两米宽的大镜子上用胶带粘有一个黑色的手提箱。 “砰!” 还没等布莱恩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周围的一切都爆炸开来。建筑的碎石和地上的钞票四处飞散,连同布莱恩的血肉溅得到处都是。布莱恩瘫在地板上,踉踉跄跄地往面目全非的卧室的方向爬,但他很快意识到一双黑色的皮靴正从身后走过来。 “别碰我的钱,别碰我的钱,别碰我的钱……” “别担心,我不是来抢钱的。”那人说着,抬起皮靴狠狠地踩在了布莱恩的脸上,布莱恩想看清他的脸,但只看到他手里的散弹枪,“我只想要你的信息,一丁点情报罢了。” “我又想了想,实际上我的钱不止这些。” “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今天安排了两个女人在这里会面——或者说一个女人和一个女孩,无所谓,总之我想要知道她们聊了什么?” “你他妈是谁啊?” “我是谁并不重要,布莱恩,重要的是如果我们没能达成共识的话,我会做什么措施——我会成为上帝的代行者,成为他迅猛可怖的复仇。” 那人说着,将枪管对准了布莱恩的脑袋。 “我终将化作一头施罚的恶狼,黑刃团万岁。” 二十四小时内,阿拉斯加某处。男人打开了一个石棺大小的长方形金属壁橱。一套哑光的黑色护身皮衣,由强化过的凯夫拉尔防弹双层纺织纤维和诺梅克斯防火材料制成,宽大的护胸板上纹着一个剪影,那是一头凶猛野兽的利爪。除了近距离直线射击,这块护胸板能抵挡任何攻击。 另一个人从他背后走进来,看着他换上黑色护身皮衣:“瞧瞧,他就在那里,神出鬼没的恶狼。我有正事要紧,听着,我们在到处找你,这里是我们找到的第五个安全屋了。我必须提醒你,你目前执行着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任务,可你却从不及时向我们汇报情况。” “詹姆斯,我从不听命于你。”恶狼拾起一块布子开始擦拭他那柄沾满鲜血的散弹枪。 “那我呢?” 恶狼猛然转身,发现詹姆斯·加纳启动了全息影像通讯设备,安德森·哈定笔挺地出现在恶狼面前。恶狼放下散弹枪,然后敬畏地向安德森致意:“您好,安德森先生,很高兴见到您。” “你好,恶狼。放轻松,我的朋友,很抱歉我这样突然出现,希望你能理解我们时间拮据,你这里有什么新线索吗?”安德森·哈定说道。 “是的,有一些。我刚刚去了温哥华,带回了一些有用的情报,我就要找到她了。”恶狼说。 “这真是个好消息。委婉来说,目前的事态充满挑战,我们遭受了攻击,很多人想要毁掉我们已经成就的事业。恶狼,自从你被超维度梦境那愚蠢的统治者流放到地球,你就成为了我最信赖的盟友之一,如今我比以往更需要你的帮助,明白吗?我们也许正被威胁四面包围,但相信我,现在没有人比黑天鹅更危险。”安德森·哈定说。 “恶狼,我需要你找到她,一切都关乎于此,但我绝不会勉强你。没有人比艾泽拉·洛伊更擅长暗自行动,她在白犀牛身边伪装成经济学博士许多年,战时我就见识到了她欺骗别人的本事,做事从来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此刻,她可能在千里之外——也可能就近在咫尺。” 安德森·哈定没有说错,此时此刻,六个街区外,阿拉斯加漫天的风雪中,“黑天鹅”艾泽拉·洛伊拽着一名鼻青脸肿的黑刃团士兵的衣领朝街边一幢无人居住的建筑中走去。在艾泽拉的身后,五个勇敢的年轻人漫不经心地跟着: 莫里斯·希尔伯特持着一把在旧金山捡来的突击步枪走在年轻人们最前面,马克·洛佩兹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一杆金属长矛,卡罗莱娜·科库娃仍然穿着她那套用汽车零件组装成的外骨骼轻甲,还有魏榕和魏桐这对双胞胎兄弟,正哆哆嗦嗦地呼着寒气。 大概一个星期前,五个年轻人查出艾泽拉·洛伊的踪迹,他们偷乘一艘运送货物的油轮从纽特市赶到旧金山,并在那里找到了正收集情报的艾泽拉。 起初艾泽拉拒绝他们并让他们返回纽特市,但年轻人们据理力争,硬是要求艾泽拉带着他们执行秘密任务,艾泽拉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了。再后来,艾泽拉和他们暂时分开,独自前往温哥华与克里斯蒂娜会面,年轻人们则潜入了阿拉斯加与加拿大边境的一个黑刃团哨所,并绑架了一名士兵。 现在这名士兵正被捆在椅子上,被艾泽拉一遍又一遍用拳头抽打,很快他脸上的淤血变成了骇人的黑紫色。“小伙,我快没有耐心了,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艾泽拉绝对不会保留一丝同情。 但那士兵不语半句,他从头到尾只是大咧着嘴角“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仿佛已经被这没有意义的盘问折磨得浑身麻木。“够了,我真的不想听这家伙像疯子一样鬼哭狼嚎了。”马克提出建议。 “这家伙有我们需要的情报,所以我们只是简单地说说话、聊聊天、动动拳头。”艾泽拉朝马克白了一眼,接着抽打士兵血肉模糊的面部。 “这是折磨,而且没有什么意义,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绑架了个打杂的士兵。你们看,他连像样的军衔都没有,年纪也比我们大不了几岁。”莫里斯失望地摆摆手,想要赶快离开这个场景。 “没错,我只是在哨所的食堂工作而已……咳咳……”士兵突然开口讲话。 “你们俩配合得真不错。那个哨所位于阿拉斯加和加拿大的边境线上,正巧是黑刃团重点巡逻区的北部边界,很多进行外事的黑刃团要员都会在那里歇脚,而且他们还会坐在食堂里讨论美国国会大厦改造的相关事务,而你——小伙,恰恰在那个食堂里做后勤工作,这意味着什么?”艾泽拉面无表情地说,“来个人给我拿点胶带和毯子。” “别,我们说了,这都够了。”卡罗莱娜说。 “科库娃小姐,你真觉得不知道如何干掉一个美国青年和一个俄罗斯姑娘?”艾泽拉抽出匕首。 “咳咳……我其实是墨西哥人。”士兵纠正道。 “朋友们,拜托,会有其他办法的。”魏桐立即制止道,“真的非常抱歉,艾泽拉博士,我承认我当初说的那些大话,非常抱歉。我觉得我们也不能放走他,他都看到了我们,他会向上级汇报我们拷问他的内容。” “不,他不会的,我为此设计了个程序,就存储在我的外骨骼服装里。这是我之前在学校社团的工作成果,利用紫外线光照射产生短暂的记忆遗失,这本是用于外科医疗的目的。”卡罗莱娜说着便俯下身为黑刃团士兵松绑,并从腰间取出紫外线放射仪和微型计算机准备操作。 “黑刃团万岁!” 挣脱束缚的士兵突然抽出一柄精悍锋利的短刀,疯病似的扑向半蹲在旁边的卡罗莱娜,他疯狂地挥舞起短刀。卡罗莱娜惊慌失措地翻倒在地,士兵的短刀几乎就要刺到她稚嫩的脸庞。 “砰!砰!” 两颗锌合金弹头从士兵脆弱的胸膛穿出,然后钻进建筑厚实的墙壁里,携带着士兵心脏迸出的鲜血,淋漓地散到四处,甚至冒出了黑色的烟气。艾泽拉放下手枪,闷不吭声地更换了弹夹,在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年轻人们都不敢作声了。 “真不错,我们要为此转移出北美洲了。”艾泽拉·洛伊苦笑道,然后转身向门外的风雪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