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董延眼前一片昏暗,“噗……”全身刺骨般的痛感涌进脑中,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 “放心,先前喂你服下了一颗护心丹,一时半会死不了。”一道话音缓缓入耳。董延平稳呼吸,才注意到自己双目被一块灰布遮挡,手脚牢牢固定动弹不得。 “哼哼……哈哈……咳咳!”董延长笑一声,“公府的手段果真高明,哈哈……咳!”牢房中,司徒江与棕袍人站立一处。 “董延,想必你很清楚自己干了什么。”司徒江的声音响起,“作为都弋户使,身居高位官饷万金,却损我国根基谋财利己。” “听说……幸尤安带了一个好扶统,想必就是你吧?”董延笑道,“我查过你的背景……了如指掌,“嗯嗯哈哈哈……咳咳……” 董延眼前的灰布被摘下,棕袍人和一个白衣男子端立在牢房内。看着两人昏暗的面孔,“我认得你,你……不是杨笑。”董延对凌楸说。 凌楸走到董延面前,“十年前荣门庄焚金一案牵扯到好几位户使,董大人难免对我有些印象。”“荣门焚金,绿色刀气……我好像见到一位不得了的人物啊。”董延缓缓一言。 “不过,没想到此案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公府的线人。”董延低声笑道。司徒江说:“七座药仓公府已经查封,赃物确凿。董府也已被我们控制。顺藤摸瓜,你那位药师被捕是迟早的事。” 董延眯着眼,“哼哼,公府做事向来心狠手辣。那场桃园会上可有不少外邦权贵,鄙人想知道……司徒扶统,你该如何收场?” “你该明白……”司徒江拔出腰间的黑燕刀,举到董延眉前,“公府办的事,只有一人能过问。你之所以活到现在,是因为朱府千金下落未明。” “消息已经上报国都。”收起刀,司徒江注视着董延,“董延,别再罪加一等,让董府上下老小为你陪葬。” 董延咬着牙,“呵呵呵……”董延闭上双眼,“……我不清楚什么朱府千金,朱元续的库房的确被我所盗,但我没对朱家的人下手。”司徒江和凌楸对视一眼,两人默默离开牢房。 寂思堂大院内,凌楸和司徒江两人并肩而行。“董延说的应该是实话,他手下的人供词全都一致。”凌楸说。司徒江皱皱眉头,“大局已控,但……朱府千金会在何处?” “虽然禁药还有流通,药源已经被毁。”凌楸看着司徒江,“忙了这么些时日,该歇歇了。回家看看,要不然蓝枭姐该担心了。” 司徒江欣然一笑,“你小子也稳重啦,不再像个愣头青了,什么时候找个伴呐?”凌楸失笑道,“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 潮城南门,凌楸倚靠在一棵树下,望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城门口一些小摊贩叫卖着。踏、踏,高午玉骑着马来到凌楸身边。 “行礼都收拾全了?没什么落下吧?”凌楸看看高午玉。“放心。”高午玉手里拿根胡萝卜咬着,“我办事妥妥的……不过就这么走吗,不跟司徒大哥和蓝枭姐道别?” 凌楸拿过缰绳,牵着马向大路走去,“坐稳,别摔下来。”两人渐行渐远,身影消散在疏林间。 城墙上,一道身影探出,“还是不擅长说告别的话呐,臭小子。”司徒江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城楼瓦间,两只黑燕嘀歌。 …… 离开潮城已有三日,凌楸一路向南,在一片山野之地停下。 河面宽广,水很清浅。河水流过礁石发出悦耳地“哗”声。凌楸盘坐在岸边石滩一块光滑的岩石上。高午玉赤着脚,拿着一根木矛在河里抓鱼。 “咈。”树阴下的马摇晃几下脑袋叫唤一声。凌楸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高午玉,“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马都看不下去啦。” “呼。”高午玉停下手里的动作,望向凌楸,“不是我没本事,这河里的鱼少得可怜,好不容易看到条一溜烟没影了。” 一道剑气落在河面上,轰!白浪溅起。几条鱼翻着白肚皮飘在水面。高午玉咧着嘴,把鱼一条条丢上岸,“新买的刀?”高午玉走上岸,看着凌楸手里的长刀。 凌楸把静水收回鞘中,缓缓站起身,“现在手里有些钱,过了狼河金币就没这么好挣了。” 把鱼清理好,架在火旁,高午玉坐在火堆旁,玩弄起手里的短剑,“凌楸你很了解狐族?”高午玉看向凌楸。 “说不上了解……”凌楸把马牵到河边,马低下头喝水,“正统的狐族分轩、任、青、萧四个氏族,多居住在红山一带。狐族擅长……”“知道了知道了。”高午玉开口。 凌楸抚摸着马背,看一眼高午玉,说:“野小子。”“凌楸!”高午玉惊呼一声。凌楸闻声,顺着高午玉的目光望去,河面漂来一个人影。 凌楸把人拖上岸,高午玉跑到凌楸身边。“还有脉搏,去把马上的包袱拿来。”凌楸摸摸男人的脖颈一侧。 高午玉拿来包袱,递到凌楸手里。解开包袱,凌楸看到一瓶腥红色的灵液躺在包袱一角,愣了一会儿,他把司徒江给自己的护心丹拿出来,从白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 喂了男人一粒护心丹,两人把他抬到火堆旁的树阴下。确认男人身上没有其它伤口,凌楸检查起他全身的口袋。 “衣着无异,身上也没什么可疑的东西。”凌楸将男人的外衣脱下,从包袱里拿出自己的上衣盖在男人身上。 凌楸和高午玉坐在火堆边,看着高午玉吐着鱼刺,凌楸问,“那瓶灵液哪来的?”“灵液?”高午玉用手背擦了擦嘴,“红色的那瓶?那个算命老太太送的,你办案的时候我又去了几趟杂货铺。” “吃完休息一会儿,再练习练习合风拳,抓抓要领。”凌楸站起身,向河流下游走去,“我去洗澡,别偷看。” “呸,我对大叔不感兴趣。”高午玉吐口鱼刺,对凌楸的背影翻翻白眼。 …… 铁炉里的火焰照耀在柜台间的钢盔上,钢盔散发阵阵铜光,倒映着半边人脸。老人从里屋走出来,面前的人身处阴影,半张被火光照亮的脸眼神冷冽。 老人只是把柜台上的鸡毛掸子拿起,转身清理货架上的落尘。“你算到我会来。”那人开口,“度源教我有闻一二……”“那你该明白,我不后悔这么做。”老人开口。 那人的右手扶在腰间的刀柄。“这灵液是它们找到老朽,它们出资,我出力,三七分成。你说,这么好的生意找上我,能不答应?”老人嘴上说着,手里的活也不闲着。 “前辈,可曾算错过?”那人凝视着老人的背影。“你一定会死,杨笑的爱徒。”老人轻声笑道。凌楸收手,向店外走去。 停在店门口,凌楸说:“人,尽归尘土,不过一前一后罢了。前辈,后会有期。” …… 月下,风柔竹舞,烛前,新人笑颜。凌楸盘坐竹屋顶侧,手里拿了一份告示,上面是一个女子画像,画像下有言,“寻回朱家千金者,赏之。” “哼哼哼。”凌楸望月而笑,“老村长,何为‘命’,何为‘运’,何又为‘缘’?”呼!告示被火焰点燃,飘散——,于夜溪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