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到了吗”,刘畅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答案。 杨玉玲不动声色,等店员将奶茶放在桌上并离开后,才慢悠悠地解下发箍,一边梳理散开的马尾,一边缓缓说道。 “嗯,算是吧” “‘算是’是什么意思呢”,刘畅打哈哈,心里一紧。 “我在山下找了好久,终于看到一条路能到山顶,但又不能骑车上去,因为太陡了,而且可能会被发现” “然后呢” “然后...” 杨玉玲故作神秘,看看身后店员,又悄悄勾勾手指,示意刘畅靠近点听。 刘畅顿住,禁不住心里害羞,脸颊蓦地烫了起来,好在生得一张黑脸,不太容易看得出来。 “我从林子里往上爬,看到一伙人也走大道跑上去了” 杨玉玲的气息清楚地扑散在刘畅滚烫的面庞。 “嗯,然后呢” “我拍到他们抬着个大棺材出来” 一听这话,刘畅立刻来了精神,赶忙问道。 “还有呢!” 杨玉玲思索片刻,摇摇头。 “我看见他们把那口棺材放进了车里,就都下山了” 刘畅现在的心情既失望也有些兴奋,失望在杨玉玲错过了装甲和异种同时出现的时候,兴奋的是总算有些实实在在的证据可以证明公司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吧,DV呢” “你笨蛋啊!” “你不怕现在有人在监视我们” “...” “放在家里呢,晚上来找我吧” 说完,杨玉玲看了看手表,站起身。 “我得走了,今天还要上班呢”“拜拜” 说这话时,刘畅明显感觉到她的不自然,似乎有些紧张,好像小时候闯了祸,为了躲避大人的惩罚而不想面对的样子,总之,和刚才交谈时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啊?我约了溜冰场,还说咱俩一会儿去玩呢” “下次吧,今天确实走不开” “那,我送你” “不用,我骑车来的”“拜拜咯” 看着杨玉玲熟练地跨长那辆黑色重型摩托,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逐渐驶离街区,这画面既违和又有些性感。 性感?算了吧,别想太多,人家看不上你的,刘畅赶紧提醒自己。 正想着,电话声突然响起。 “不想干了?”电话那头,传来大汉低沉的声音,刘畅这才猛然想起,今天是周六。 杨恩奇正左右掰弄着水龙头,直到最后一滴水也落在了洗碗池里。 “都怪你,明明有钱也不交房租”,酒吧里那女人冲着杨恩奇吼。 “你懂什么!一天不洗澡要死啊你”,杨恩奇也不甘示弱,回头骂道。 确认是被停水后,杨恩奇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塑料盆放在水龙头下,拧开了阀门。 “我出去办点事,来水了记得关龙头”,说完,杨恩奇麻利的穿好衣裳,摔门而去。 大汉双手抱臂,看着二人一言不发。 说这里是地下停车场其实不太严谨,因为这里比停车场更下一层,当然就这样去找肯定是找不到的,因为负一楼的停车场没有再下去的通道,而是需要从三楼的配电室里,推开其中一台电箱,露出下面的地板,跳下去便是电梯轿厢,只有这样才能通往训练场。 训练场和一般室内场馆有很大区别,拱圆型天顶将整个训练场化作了一个标准的扇形空间,天顶是一整块巨大的屏幕,上面排列着一道道通往训练场尽头的光路,每一道光路都由不同色块组成。第一次下到训练场时,两人甚至以为要穿越时空。 大汉说这里叫健身房,那就叫健身房吧,在保密这一块,公司做得很极致。 “罗纳尔多怎么没来” “先不管他”,大汉在二人身前来回走动,头顶五彩斑斓。 这是个可怖的大汉,棕红色方脸布满坑洼,两撇浓墨下,有一双疲惫而又警觉的眼睛,鼻梁宽而不塌,时常紧闭的嘴唇一圈剃得如婴儿般光滑,揪不出半根胡茬。 虽然满脸都写着故事,可再往下看去,却又显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如果站在他的侧面就会发现,这人几乎呈完美的“斐波那契黄金比例”,简单来说就是“前凸后翘”,只不过是凸起的是那圆鼓鼓的将军肚,后翘的是腰下那一团紧实肉臀。 街上随处可见的充满怨气的中年男人。 “你们两个”“纯粹是在乱搞一通!” 刘畅与杨恩奇面面相觑,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 大汉抬起一只手对准天顶,张开手掌在空中慢慢旋转,屏幕上的彩光逐渐熄灭,继而播放出那晚的画面。 镜头悬在空中,刘畅正挥拳打向天蛾人。 大汉朝着屏幕一推手,画面暂停了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它可能从侧面向你发起进攻” “明知道它的速度很快,为什么不先想办法抓住它?” “还有,这是什么?” 画面显示一坨巨大的铁块从天而降,砸进了地板里。 刘畅尴尬地笑笑。 杨恩奇在一旁乐出了声,大汉猛地抬手,向前一挥,原先的光路又随之出现。 “你们两个,没有一点战斗技巧和协作意识可言,对各自装甲的功能也不了解” “浪费老子精力培养你们两个蠢货” “来!”大汉一身怒喝,声似洪钟,气势如虎,摆出架势。 每一次看似使出全力的进攻,都被大汉以极为迅速且精准的动作避开,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次又一次倒地,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二人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连跑几步都可能会喘气的“巨人”,会有如此的反应速度和灵活性,或许你看不见他的力量,但他的力量全在骨头里。 “太慢了,快点” “再快点!” “再快点!!” 大汉一边说,一边躲避二人的进攻,甚至还能在招架间隙抽杨恩奇一耳光。 “嘿!”,大汉退几步,用脚尖勾起不知什么时候放在地上的大铁箱子,踢到半空时用手抓住上面的提手,使劲一甩,咣当一声,一柄巨大的武士刀从里面掉出来,落在大汉的脚背上。 “接住”,紧接着大汉停住刀的脚用力向前甩,将长刀踢向杨恩奇身边。 杨恩奇赶紧俯身捡起,展尽双臂取下刀鞘,只见一团光华喷薄而出在忽暗忽明的健身房内熠熠生辉。 杨恩奇握刀的手止不住颤抖,倒不是因为兴奋或者紧张,而是这把刀实在太过沉重,借着健身房斑驳的灯光,忍不住用手摸上去,整个刀柄覆盖着一层偏硬的橡胶,合金制成的刀镡寒冷厚重泛着银光,由于刀身不停发出高频震动以至于看不清刀刃,只有一条极长的银灰色的残影在眼前晃动几乎与空气浑然一体,像溪水流入大海般从容而舒缓。 “用这个,来”,大汉命令杨恩奇向自己发起进攻。 说完,两人互相朝着对方冲刺,杨恩奇两手握住刀柄,挥出全力向大汉右肋骨砍去。 就在两人即将接近时,大汉突然跪地滑行,上身向后仰,顺带捡起地上的刀鞘,只向上一挑,刀鞘与空中挥舞的刀身发生碰撞,杨恩奇感觉一震,手中的刀应声落地。 此时大汉滑到了杨恩奇身后,像被灌满气的气球似的猛站起身,果断回首向身后打去。杨恩奇来不及反应,刚想回头,头上又挨了重重一棒。 刘畅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大汉的一招一式前所未见,但又仿佛似曾相识,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已然融会了世界上所有的战斗技巧。 杨恩奇捂着头跪倒在地,大汉扔掉刀鞘,回头看向刘畅。 阳光在公司大楼上逐渐淡去,最后凝成一束红光,慢慢爬上楼顶,遁入夜空。三人挤在狭小的电梯里,杨恩奇躬下身子到一旁干呕起来,大汉的白背心依旧干燥素净,刘畅的两条腿止不住打颤,强撑着让自己站直不至于倒下去。 “坐下来歇一会儿吧”,大汉指了指办公室的沙发,自己则优哉游哉地打开饮水机柜子,取一点茶叶放进杯子里,开水的烟气升腾,大汉一口灌了下去。 “要喝的话,那儿有纸杯” 杨恩奇四脚八叉地在沙发上仰着,闭上眼,嘴里仍止不住喘气。 “白哥”,刘畅感觉现在说话都漏气。 “以后叫我教头”,大汉正戴着副银丝眼镜,坐在电脑前敲打。 “教头” “说” “上次的工钱...” “休息日财务室不上班”“星期一打给你们” “噢” 房间里挂着副不知哪位大家的书法作品,弯弯扭扭的叫人读不懂,只是左看右看都觉得,这里不像是大汉的办公室。 “教头” “嗯” “可以提前预支几次的工资吗” 大汉摘下眼镜,看着刘畅。 “休息够了就出去,有任务叫你们,保持电话畅通” 走到门口,杨恩奇悻悻地问。 “那把刀,我以后还有机会用吗” 大汉微微低下头,视线越过眼镜框,一言不发地盯着杨恩奇。 “走了,教头” 穿过一个又一个胡同,终于在一处老小区的门牌上找到了短信里所说的地址,刘畅径直跨进那道生满红锈的铁门,两条腿绷得像石头一样硬,生怕从角落里冲出只恶犬给自己咬上一口。 路过门卫室时,刘畅不经意间瞟过,一对老夫妻正在里面聚精会神地看电视,各自端碗稀粥不停往嘴里扒,完全没注意到有外人闯进了小区。这时的天已经开始有些热了,老太太偶尔抬起握筷子的手,扇跑停在泡菜碟上的苍蝇,又抬头继续看墙上的大头电视。 “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继续向里走,弯过一折狭窄的老巷子,更深处是连排的小区单元口,借着夜幕来临前的仅有一点光亮,刘畅终于看到杨玉玲家的单元门牌。 4-2-3,是这儿吧,刘畅敲门的两指停在空中,收回手整了整衣领,才轻轻拍两下。 “谁啊”,杨玉玲的声音从刘畅身侧那面墙里传来。 “我!” “等一下” 刘畅看见身侧墙上的通风窗忽地亮了,隐约间那阵淅淅沥沥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嘎吱,杨玉玲裹着件白色浴袍,一手提住胸口,一手送开门。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