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增下意识地要阻拦,但是甫一对上苏中天不冷不热的视线,他到底还是把拒绝咽了下去。
那天,柳南芸扶着大病初愈的苏良锦走出了穆府,又扶着她走进了西槐别院,她心中难掩欢呼雀跃,一路上银色的面具背后,都是笑眼弯弯。
苏良锦还是没什么表情,苍白瘦削的脸颊让她看起来十分憔悴,柳南芸不敢搅扰她,到了西槐别院伺候她服药睡下之后,便就蹑手蹑脚管上了房门。
一室寂静中,苏良锦睁开了眼,她听着外面“莎莎”的风声,想着明天会是个什么天气,是不是该加件衣裳……
想着想着,她忽然笑了,多长时间了,她还是头一次关心这些。
她知道从今往后,再也不是熬日子了。
……
搬去西槐别院之后,苏良锦的身子果然比从前好了些,不像在穆府,成日都恹恹的,动不动就卧床静养,不那么经常生病了,人比从前养胖了些,精神也好了。
第二年初春,柳南芸在后院儿种下了一棵柳树,细细小小的柳树,被种下去,头几天,有些蔫哒,柳南芸因此忧心忡忡,每天都为着那棵小小的柳树打转,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这么着急做什么?”苏良锦不能理解,懒洋洋地坐在廊下的躺椅里,享受着初春的阳光,“大不了再种一棵就是了。”
“不行!就得是这棵!必须得活着!”柳南芸急了,“我种树的时候,是许了愿的!它必须得活下去才行!”
苏良锦还挺好奇:“那你许了什么愿?这么重要?”
当然很重要了,但是柳南芸却不肯说,她蹲下来,又执拗地培了培土,又默默在心里重复此前许下的心愿——
小树啊,你可一定要活下来啊,你一定要留住姐姐啊,永永远远地把姐姐留在我身边。
苏良锦觉得这样的柳南芸有些孩子气,忍不住勾了勾唇,笑了,忽然就十分想念穆敏来了。
“阿绮,过几天你回京一趟,把敏姐儿接过来,我想见见她。”
虽然已经搬出了穆府,也跟穆增几乎是断了关系,但是苏良锦毕竟还是个母亲,挂念穆敏的时候,柳南芸会回京把穆敏接来小住几天。
培土的手登时就是一顿,柳南芸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问:“还是只……只接敏姐儿一个?”
嘴角的笑意顿时消散不见了,苏良锦没有回答,却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柳南芸默默地一声叹息,没再多问什么,继续轻轻培着土。
她觉得晟哥儿很可怜,可是苏良锦就不可怜吗?
世间安有双全法。
……
二十八载匆匆过,昔日半死不活的小树苗,如今已经长成了合抱之树,柳南芸仰着头看着满树的嫩绿,想着当年心急火燎日日给小树培土浇水的自己,忍不住抿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