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摊子上拿起一个海星形状的海灯,沈润见状,含笑轻声问:
“喜欢这个?”
晨光点了一下头。
沈润正要付钱,郑吉先一步将一块碎银子放在摊位上,笑说:
“陈大哥,我来吧!”
沈润看了他一眼,没和他抢,那边郑蓝萱已经选好了一个莲花形的海灯,喜滋滋地捧在手里。莫姑娘站在一旁,发现没人理她,越发尴尬,眼睁睁地看着晨光提着海灯转身,和郑蓝萱向海边走去,没再跟她说一个字,又见沈润转身欲离开,心中一急,脱口叫道:
“公子!”
沈润蹙了一下眉,回头问:“姑娘有事?”
莫姑娘觉察到了他的不耐烦,喉头一哽,无措起来。沈润见她不说话,越发不耐,转身便走。他过于冷淡了,连郑吉这个局外人在旁观时都开始替莫姑娘尴尬,他同情地看了莫姑娘一眼,摸着鼻尖转身,追上沈润。
沈润不是一个会对所有人都耐心温柔的人,他只会在对他有利的人身上付出时间。对女色他并不热衷,一是因为他的自身条件出众让他很受女子喜欢,自幼时开始众多的爱慕养刁了他的胃口,一般人很难入他的心;二是因为他的前半生一直在追逐权利,其他东西都是他追逐权利时的辅助或工具,这些东西里就包括女人。从他能将人当成工具使用且毫无愧疚之心来看,他确实像晨光说的缺德又虚伪,嘴里说着“和平共荣”,实际上在下黑手时信奉的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他只是擅长伪装,伪装成了习惯,其实他的怜爱之心少得可怜。晨光是唯一一个能够让他热血沸腾的人,他也是在和她交上手之后才知道他喜欢的是强大的女人,尽管他现在已经被她踩进泥里,可在某一个时间点他依旧会为她的强悍心潮澎湃。她不是女人中的佼佼者,她是众生之王,她是权利的化身,沈润有时候会好笑地想,他现在追逐的和他以前想要的其实没有两样,他的目标一直都没有改变。
海边的人卷起裙子折起裤腿踩进海水里,将五颜六色的海灯随着海浪推入大海,晨光不愿意下水,转身将海灯交给沈润。沈润替她将海灯放进水中推向深海,回来时见她望着漂向海中心的海灯发愣,笑问:
“想什么呢?”
“这些东西漂到海里,要不了多久就会下沉,海水不就被弄脏了?要是每一年都往海里放,每一年都放,那以后海水里不就全是废弃的海灯了?那样子鱼还能活么?还能捕到鱼么?”晨光忽然说。
一连串的提问让沈润哑然,他没想过这个问题,撇开放海灯是海滨城镇祭海仪式的一环不谈,在他看来,和心爱的女人一块放海灯是一件极浪漫的事,周围那些正在放海灯的男男女女也都是喜气洋洋、春心荡漾的,把这当成一场诗情画意的游戏。他还记得从前她和他一块放河灯时,她和旁边的这些女孩子一样喜眉笑眼,那时候的她并没有这种想法,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么煞风景的事?
当然她说的也没什么不对,理论上讲,确实有她说的那种可能。
他哭笑不得。
晨光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对劲,眉微蹙,思索了一会儿,仿佛对自己很无语似的,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从前太阳高照时我会想‘今天天气真好’,现在却想‘可别又干旱了,还是下点雨吧’,从前在下雨时我会想‘好凉快,多下几天吧’,现在雨超过三天我就心慌,从前在下雪时我会想‘可以堆雪人了’,现在下雪时我想的是‘别有雪灾,别有雪灾’,如今到放海灯了……”
她自嘲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