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庞大的墨蓝色无垠天空的边际,一缕金色佛光堪堪刺破黑暗。朝天门上当当当鼓声悠悠荡开。青石板路上遥遥可听见远方马车的车轮声。街边的早点铺将将打开门,将桌椅板凳并炭炉摆出门外。随着热汤咕噜噜地翻滚,面片儿汤的咸香沿街飘出老远。
武冠侯府。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后门口。早有等待的护卫迅速开门,将人马车带人迎了进去。待在门口四顾张望片刻,见无人尾随后,护卫才再次关上门。
车夫长长一声‘吁’响,马车停稳在青石板地院内。
白术掀起帘子。
蒋明娇钻出车帘,被阮靖晟搀着手,跳下了车。
在晨起冰凉的空气中站稳后,她摘下了百蝶穿花的褚红斗篷,露出一张被雪白兔毛衬得愈发小的脸,神情凝重地问:“一早上便要刀七送信见面,出了什么急事?”
阮靖晟朝四下使了一个眼色。
刀一刀二刀五白术皆退避到院外,轻轻掩上了院门。
阮靖晟冷硬下颌线条绷得极紧,唇几乎成了一条线:“娇娇,你听完后一定莫要急,我已经派人去寻找了,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蒋明娇定定望着他。
阮靖晟的每一个字都如寒锭,沉沉地拽着人心口,令人压抑得都忘了如何呼吸:“国公爷失踪了。”
蒋明娇怔怔地望着他,连眼角带眉梢都未有任何变化。然后她低下了头,长久地沉默了。
阮靖晟的心仿佛被大手狠狠掐了一下,五味杂陈地酸涩起来。
他深知失去至亲的痛苦。
魏国公数十年如一日将娇娇捧在手心,娇娇亦异常尊敬魏国公,二人是彼此最重要的亲人之一。
他深知失去至亲的痛苦。
他不希望娇娇承受这种痛苦,哪怕一丝一毫都不可以。他的娇娇天生就应该当人的掌心娇,一辈子体会人间所有喜乐安康,尝不到任何苦涩与痛苦。
紧紧握住蒋明娇的手,他郑重承诺道:“娇娇,你放心。我一直有与国公爷通信,知道他失踪的大概地点,我已经派了好几批人马去寻找了。国公爷本就身经百战,身边还有数万人马保护,又天生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大事的。”
……
“但他已经七十三了。”蒋明娇声音沙哑得如在砂纸上磨过。
阮靖晟一瞬心如刀绞:“娇娇,我……”
都是他的错。
他应该再多派些人保护国公爷的,他离开边疆时应当再留心些,将国公爷身边的人再理一理的。或许一开始,他就该让国公爷押解回鹘王入京,他留在边疆……
“不关你的事。”蒋明娇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除却眼眶略红,已冷静沉着得不见一丝异样。
她望着阮靖晟的眼睛道:“回鹘王由你俘虏也应由你押解回京。更何况外公知道。如今的大周需要一个年少英雄来振奋人心,你是唯一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且……”
她声音顿了顿,望着阮靖晟的眼睛。
“我也不愿意你出事。”
“外公出事,我心里会心痛如绞。你出事,我会更肝肠寸断。”
“不要自责好吗?”
感受着手心柔软的热度,阮靖晟低头望着那张小脸,喉头不自觉发酸,胸腔内似有某种冲动与鼻酸的情绪在叫嚣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