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铿锵有力的话后,屋内沉默许久。
魏国公夫人揉着太阳穴许久,才轻轻叹一口气:“……清轩,你真的想好了?”
魏清轩抬头坚定道:“祖母,孙儿想好了。”
他深深跪了下去。
望着那墨黑色少年瘦削身形许久,直到空气寂静得令人心头发紧,魏国公夫人才终是妥协地轻叹一口气。
“回去收拾东西吧。”
魏清轩得到准许后松了口气,在蟹青色地砖上咚咚咚磕了九个响头,才抬头红着眼眶坚定道:“祖母,您放心我一定会把祖父带回来的。”
然后他转身大步走了。
望着那抱着墨色长剑,身形仍单薄如初生的青竹,但大步坚定没入光明的十六岁少年,姚黄轻轻地劝道:“老夫人,表小姐和大少爷都是好孩子。”
“越是好孩子才更令人心疼。”魏国公夫人轻叹一声:“有时候,我真不知把他们教成这样,究竟是对他们好,还是害了他们。”
姚黄轻轻开口:“老夫人,您可千万莫要这样想。大少爷与表小姐这样,虽然会让咱们多担心些,可在做人对事上,哪一个不比那个天生冷心冷肺的要好。”
“大少爷与表小姐终究是流着您和国公爷的血,不是外头的阿猫阿狗能比的。”
魏国公夫人下意识厌恶皱眉,摆手示意姚黄别提了。
人人皆说患难见真情与假意。
真情,她在娇娇和清轩身上见到了。
假意……
她今儿个算是彻底失望了。
她既然没把国公府当家,以后国公府找个机会,在外头透一透她身世,随便置办一副嫁妆,将她嫁个家世不高的妥帖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
光与暗乃一体两面。
年少意气永远动人。
世间丑恶亦永远气人。
蒋明娇甫一回府,与带着八宝迎接她的白术会合,便被丫鬟告知太夫人有请。
五福堂。
蒋明娇大步踏入正屋,一抬头便见戴着金色缀红宝石的头面,佩着五福贺寿纹的墨蓝抹额,身着藏蓝底圆领春衫,与墨黑色对襟褙子的太夫人,肃然地坐在上首正中。
她身旁立着打扮素净的蒋明娆,正比丫鬟更恭顺小意三分地替她捶着肩膀。
定定望了蒋明娆一瞬,蒋明娇似笑非笑。
白术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腹诽。
——距离上次邪祟事件才将近一个月,已又把玉妈妈挤了下去,立在太夫人身后伺候了。
四小姐手腕果然非凡。
太夫人转动着檀木佛珠,不客气地开门见山道,“我听说今天早上,魏国公手底下的将士敲了登闻鼓,说怀疑魏国公通敌谋逆,欲坑杀朝廷五万将士给突厥人投诚,但弄巧成拙把自己埋在甘州雪里回不来了?”
白术深觉奇怪地抬头,看了太夫人一眼。
老夫人是典型地窝里横。
她老人家把整个侯府当做自己掌中物,掌控欲极强,恨不得让整个侯府的人做她的提线木偶。
但因她足不出户,对外头消息一向不灵敏。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今天早晨京城的事了。
“亲家老夫人,您这话可说得不全了。魏国公可不是被手底下的人怀疑谋逆。他与那回鹘王二子呼延浩二的书信,都被那阎将军拿到手呈给陛下看了,上头笔迹与魏国公笔迹一般无二。魏国公通敌那是证据确凿。”
陆二夫人身着碧绿色团花褙子,掩唇笑吟吟开口凑趣道,“咱们说话归说话,这事实可不能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