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一通鼓炸响,冲上来的匈奴士卒脚步一顿,下意识地举起盾牌,三五汇合在一起,组成小盾阵,盾牌下是一双双慌张看向四周的眼睛。
“何人在击鼓?”
“谁,谁在那。”
状态完好,甲兵完整,但毕竟目睹了同伴在前方战败,他们的战斗意志远不像一开始那样强烈了。
说惊弓之鸟有些夸张,但确实被那一具具躺在地上的尸体弄得心中一惊。
“连续两波人都被汉人打退,看来我得小心一点。”X386
“举盾,举咳咳。”
人群中的匈奴千长因流血过多而显得有些昏沉,必须让人扶着才能走路,可他还是出声警告,并让搀扶的亲卫大声重复:
“让他们都小心点,尤其是小心汉人的弩失,宁可耽误些时间远远射箭,也不要近身去和汉人拼命。”
“大匈奴的勇士不应该死在这里,死在卑鄙的汉人弩失下。”
说到这里,千长低头看了一眼就插在胸口,正在不断给他带来痛苦的弩失,不由痛呼一声:
“唔,卑鄙的汉人。”
“千长,您已经中了汉人的暗箭就不要再激动了,越激动就虚弱,万一死在汉人暗箭下就不美了。”
肩膀上缠着白布的拍马骑卒同样惨白着一张脸,却还是开口安慰道:
“大匈奴正值危亡存续之秋,正需要您这样忠志之士辅佐贤王,匡扶单于庭呢!”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从韩延年手里逃脱,又是如何重新混进千长队伍,成为头号心腹的。
“害,说的太夸张了,贤王哪里是我能辅佐的,单于庭又哪轮得到我来匡扶呢。”
摇了摇头谦虚了一下,稍有得色的千长就不再言语,重心压在拍马骑卒身上,全靠他搀扶才能行走。
“千长,无需担心,您麾下有龙套四号这位猛将在,区区三十人的汉军,一冲即破。”
动作轻柔地托着千长肩膀,拍马骑卒抬起头看了一眼猿臂蜂腰,身形矮壮的龙套四号,又给旁边另一位搀扶的拍马士卒使了个眼色。
“是啊千长,龙套四号乃是贤王派给千长您的射雕者,乃是百人敌的豪杰,如何是一群三十人汉军能比的。”
“照我说,不须众人上前,我等大可坐观其一人破敌。”
得到了同伴的暗示眼神,拍马士卒立刻就开始吹嘘起来。
“莫要大意。”
千长顶着头脑的昏沉半睁开眼,远远看了一眼固守的汉军,开口道:
“能以一敌二挫败我军,这股汉军人数虽少,仍不可小觑。”
“再怎么不可小觑,他们也是战过一场的疲兵,无需如此在意。”
补充了一举,拍马士卒又伸出手指向求活不求死,开始主动收缩的汉军,紧接着说道:
“千长您看,都不用我们进攻,这群汉军就主动让开了防线,还抱成一团死守,嘿,看样子是想让他处汉军来支援。”
“可他们不知道,中间和左侧早就被我们匈奴勇士给牵制住了,自顾不暇哪里有功夫来救他们!”
刚刚从同伴拍马骑卒的口中得知这一“重大消息”,拍马士卒就迫不及待地炫耀开来。
“说的也是啊。”
应和地点了点头,匈奴千长扭头看向拍马骑卒,再次确认道:
“拍马,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你真的看到,确实是有我们大匈奴的勇士拖住了另外两处汉军,为我们这边的主攻做好准备了吗?”
“千长,千真万确,我走之前,匈奴勇士们正和汉军搏杀激烈,都杀进木墙里面了呢!”
说到这,拍马骑卒瞪圆了眼,张大了嘴,语气那叫一个诚恳。
什么,你说周围这群人里就有当初从中间跑的人,容易被拆穿?
笑话,你撤退的时候会一步三回头,一边跑一边数有多少留下来的人?
大家不都是撒丫子闷头往前冲,恨不得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九个铁头娃留下,就自己一个人撤退,绝不回头打破幻想嘛。
不说撤下来的每个人都这么想,可除非你把所有撤下来的人都叫出来面对面,挨个报数,否则绝不会有人能想象到留下来的铁头娃只有几个。
大家都认为至少会有一半以上的人牺牲小我,留下来拖住汉军。
不然,汉军为什么没有追过来呢?
因此,也就没人站出来拆穿拍马骑卒的保证,那些撤下来的人只是在心中冷笑几声:
“搏杀激烈?杀进木墙?我呸,这话也就骗骗那些没见识过汉人厉害的傻子,俺可是知道汉人长戟锋利得很,一扎一个窟窿眼,那群憨憨能靠着人数优势把局势僵持下来就不错了。”
然后,一行撤下来的匈奴骑就带着“我知道你不知道”的神秘笑容,目光扫过周围的同伴,嘴角带着一抹骄傲,随即就跟着大部队缓步上前。
“不求胜,能僵持就好。”
千长通过周围人的表情,以及大致的人数隐约发现了什么,知道局势并不像拍马骑卒说的那样美好。
表情倒在其次,关键是人数骗不了人,跟匈奴千长冲进谷内的,满打满算只有九百人(谷口没了一百),在木墙前,这九百一分为三(2:5:2)。
现在千长这边,算上死伤也只有四百人,剩下足足一半的兵力,貌似拖住其他两处的汉军,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任匈奴千长想破脑袋,他也不会想到自己手底下的兵竟如此欺软怕硬,去中间的五百人直接跑了个精光,让汉军有了抽出力量支援的可能。
总之,你说他出于侥幸心理也好,是面前的汉军也的确缩起来固守,没有主动出击的意愿也罢,这些都让千长本能地不愿意相信自己发现的事实。
毕竟……
“毕竟,冲进谷口是我拿的决定,为此战死者近半,我早已没了退路。”
半眯的双眼陡然锐利起来,匈奴千长一扫昏沉,挣开两位拍马士卒的搀扶,夺过一位士卒的盾牌,另一只手握紧青铜铤,面容坚毅地看向鼓声大作的木墙后,低喝道:
“此战,不胜则死!”
“蹬,蹬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