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长,要去救吗?”
故而,在以第一发现人的身份请示了句后,骑卒就闭口不言,隐隐还勒着马缰催马后退,一副不愿意沾染的样子。
“救?这人胸口被狠狠捅了一下,血流满地,脸色白得跟汉人女子一样,咱们要怎么救他?”
在二五仔身上打量了几眼,百长这个老行伍就判断出了致命伤,以及救治的可能。
“这人能活到现在全靠一口气,除非撑犁下凡,谁来了也得摊手,咱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给他一个痛快。”
或许是因为经历的厮杀甚多,对厮杀有了深刻见识;也可能是被这人挣扎着不去死的劲头触动。
老百长叹了口气,没有假于他手,自己坐在马背上,让别人去动手,而是跳下马背,招呼了手下们一声:
“既然看见了,那就给他收个尸,取了他身上的财物吧。”
“诺~”x14
众人拉长音,很是不情愿地答应下来,磨磨蹭蹭地从马背上跳下,再磨磨蹭蹭跟着百长迈步走。
“说是给谁收尸就得他家的财,可这厮杀场上都是奔着命去看,十个里头就九个毁了容辨认不出,上哪去找他家人要钱?”
“还不止呢,毁容起码是外力影响,更可恶的还是那些能认出来的。
“明明是你收的尸,可那负责发钱的家伙却动了心要昧下来,不是睁着眼说找不到的瞎话,就是有十金说一钱,给你点东西就打发走。”
可不是只有大汉官僚会欺上瞒下,上面要百户发一牛酒,落实下来就成了一口肉一口酒,大匈奴官僚玩这一套也是熟练得很。
尤其是收尸人和被收尸家不认识的情况下,到底有没有人,家里又有多少钱,还不都是官僚们一张嘴嘛。
“瞧你们这话说的,我替他收敛尸体是图的那点钱财吗?”
听着手下们叽叽喳喳的话,百长心中升起一阵厌烦,三步并作两步,几个大步就甩开身后那群磨磨蹭蹭的家伙,来到二五仔身旁。
“没救了,哗。”
先是近距离打量了几眼伤势,摇了摇头,确认自己的判断无误,才扶着青铜铤蹲下身,另一只手扶起脑袋,让他吐出那塞满口腔的血水。
“唔,救我救我。”
无视了耳旁响起的挣扎呼救,百长松开手中的脑袋,把那沾满血水的手在二五仔的身上擦了擦,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我救不了你,也没人能救你,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我哇~”
二五仔还想起身说些什么,那胸口伤势就被扯动,一股真·贴心剧痛传来,接下来的话语断在嘴里,取代的是一口逆血喷出。
“咕噜咕噜。”
这次再吐起泡泡来,就没了上回的激动,吐的泡泡是又小又多,仿佛是象征着二五仔这即将走到尽头的人生。
“唉,有话好好说,这是作甚,到最后痛的不还是你自己,哗。”
叹了口气,同样被血水喷了一大腿的百长没有生气,也没有详细解释“你为什么救不了”,他只是再次伸手扶起脑袋,倾倒口中的血水。
“哈,哈哈。”
经过一次喷血后,二五仔的状态大不如前,倘若不是离得近,你甚至听不到他进气的嘶嘶声,最能听见出气的哈哈声。
“啪。”
一腔怨恨支撑着二五仔不倒,他艰难抬起手,想抓住百长的手来个话本式的相传,半途却泄了力,只得抓住胸口的甲衣,嘶嘶出声:
“我,我有交代,有要紧事汇报贵人,哈嘶。”
“啪,什么要紧事?说来。”
不动声色地挣开胸前的手,把它拍在倚铤的手掌心,用力握住,似是要表达自己在听,你尽管说的意思。
“汉人,有汉人大官混进了营里……”
“咯吱,什么?你说什么!”
听到“汉人大官”四字,百长陡然变色,手掌猛地发力,只把那被握住的手捏得咯吱作响。
本是漫不经心,只当是些给某人送句话、送财物的寻常交代,没成想,一开头就是一个大新闻。
“我说,呼嘶呼,有汉人大官混进营里,我这伤就是他留的。”
二五仔只是微微皱眉,瞥了眼被捏得变形的手,就继续喘着气交代道:
“听他报名号,是,是甚么‘陇西李氏子’,起初还疑惑此人为什么起了个南边的诨号,后来才明白,他本就是汉人,哈呼。”
“陇西李氏子……”
在嘴里捣腾了一遍这个词,见识听闻有限的百长并没有意识到二五仔嘴中说的到底是谁。
也难怪,毕竟不是人人都起了二心,对汉军的关注比对自家还清楚,将统帅、大小将校的名号烂熟于心。
广大的匈奴兵卒和底层将校,他们只知道自己在和一股孤军深入的千人汉军作战,至于这只汉军的将校叫什么姓什么籍贯何处,他们是不太清楚的。
“嘿,这蠢货居然如此孤陋寡闻,我就不该省那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