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再三,朝夕将白色的狐裘大氅裹紧自己,因是做贼心虚,以掩饰不让人能注意到,尽量缩成一团。竹海中种着紫竹,冬日枝叶凋零,只有光秃秃的枝干。她需要穿过竹海,没想到看似光洁一眼能望到底的竹海却并非那么容易过的,否则相府也真是太好进出了。起先竹海入口处就设有机关,若有人一旦踏入便有无数的竹子挡住了去路,但这对朝夕来说都不是问题,她小心的避开。忽然半空横出一根枝干直朝她扑面而来,接着第二第三根,势如破竹的速度令人应接不暇。此刻已来不及去想自己究竟碰到了什么机关,只有忙着应付。她避开了朝着胸口袭击的竹尖,每一个竹子都像有了灵性,四面八方对着她围攻,避开了这根避不开那根,眼看着就要击中她的头部,她迅速的低下头,却还是晚了一步,竹尖锐利的锋刃刺破了狐裘,削过她乌黑透亮的云发,发丝如瀑布般倾洒在身后,夜风将长及发腰的云丝吹散。她一个不注意,竹尖斜斜刺过小腿,一阵刺痛感传来,连连退后,想要逃出竹海。为时已晚,拔地而起的紫竹势必要将入侵者全击倒在身下,没有攻击到她的则纷纷跌下地。朝夕看出了些门路,紫竹只有一次攻击性,又是死物,看似灵活其实都是设计好的,只要她照着它们的样子将自己摔出去,它会不会因为感受不到危险而停止攻击?算了,顾不了那么多,她狠狠将自己掼了出去,身子在空中不受控制的笔直摔下,受伤的手脚擦过地面,掌心在青石地上全被磨破了。紧贴着地面按惯性滑了几米,没有保护好的下颌都被磕破,这下损失惨重,真是伤上加伤。她悲哀的保持着狗爬式的姿势,趴着不动,连头都不敢乱动,静静等待着。
那些紫竹依旧在半空啪啦啪啦乱飞,因是人为的设定了机关,待攻击的紫竹全用完,自然也就停止。终于,她的身后一片鸦雀无声,待她回转头时,当真吓了一跳,地上密密麻麻全是一截截断裂的竹子,有些跌落在她身上,砸得她疼痛无比。
“你在做什么?”
一道如古玉般醇厚温润的声音自她头顶落下,望着四仰八叉匍匐在地的女子,雪白的狐裘沾染上了许多泥土,她的墨发披散在地,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好。说话的人微不可查的凝了凝眉,林中机关启动,只有两种可能,不是有人试图从里面出去,就是有人从外面进来。他来,似乎只是来看看那个胆大妄为的毛贼是否已经被竹尖钉死。显然,他有点失望,摆了摆手让尾随着的一众人等在园子外面,府里发生异动,众人皆好奇是什么样的小贼胆子大到想要潜进历来府卫森严的相府,他们哪里想到竟会是有人要从里面出去。伯恒他们在那人的示意下远远退出锦逸园内,全神戒备着。
是已经从机关的原理上猜到了吧,否则不会在猛烈的攻击里活下来。这个人,他忽然觉得有点意思。他其实真的不曾在意过,以至于一直忽略了她是谁的女儿,也或许被她的假象所迷惑。那个人的女儿,又岂可是泛泛之辈?他冷漠打量着眼前从一堆乱枝中抬起头的女子,她的眼中仿佛聚集了蔼蔼星河,有星光在眼底流动,或暗沉更多的是莹亮。她的背后一闪而逝的萤火,瞬间被黑暗吞没,再无影踪。他漠然望着消失的萤火,心中不禁怀疑她怎么会沾染上这些东西。
她抬头凝望着这个仿佛从天际而来的男子,一身雪衣出尘,融在这无尽黑暗中的他却不沾一片红尘,干净澄澈到令人不忍多看一眼,多看一眼都是对他的亵渎。只是那冷漠到几乎冷酷的眼神,令她的心莫名瑟缩到抽痛。他明明只是淡漠的看着她,她却因自身的狼狈而感到不安,甚至讨厌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他,他一定对她的印象差到极点。
这个无数次在梦中见过的人,第一次真实的站在她面前,她有些恍惚,不知是梦还是真实。她暗自捏了捏受伤的掌心,传来的疼痛感先她脑子一步问出了问题。“你是谁?”
“我是谁?”他的唇瓣溢出了冷冽的笑,似反复在询问自己,淡淡琢磨着这三个字,居高临下质问道:“你不认识我?”
她该认识他吗?还是说他和她一样穿越来了这里,但他记得她?她的印象中有这个人,她的为数不多的记忆都是停留在现代,那么她仅仅能联想到的就是他们是同一时代的人。
“你是……”她正苦思冥想,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证实自己和他是一起穿越过来的呢,还是打什么暗号呢?
“哦,我是相府的幕僚先生。”他淡淡胡扯道,看她呆滞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可她又怎么会不认识自己?他有心试探,待看她反应。
“幕僚先生?……是做什么的?”
“通俗的讲就是相当于军师,提供意见与谋策。”
哇,这么厉害的。说得好像很有深意,那不就是连司夜离都要听他的?她目光闪烁如星,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这位自称是幕僚先生的男子,生怕自己一个走神他又消失不见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