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就活不成了,带着这一身内功死去,真的很浪费,我不舍得。”杨牧成依旧只是笑,眼里没有一点悲意。
易剑臣蓦地红了眼圈,明白师父想要做什么。
“咱们再商量一下,今日我先来,先救醒靖丫头,你们好不容易才重逢,都没好好说说话,等到你实在坚持不住的那日,再把你内功给她,随你的便,我绝对不拦着。而且我早就离开江湖了,留着这内功真的没啥用处,全都送给我徒弟,我甘愿啊。”薛远用力眨了下眼,语重心长地讨价还价。
“你这是赔本买卖,我不同意。”杨牧成依旧摇头低笑。
薛远还想反驳,杨牧成转头看向言子清,认真问道:“言姑娘,你说实话,那什么金针拔毒疗法,最多能为杨某续命多久,你又有多少把握?”
言子清犹疑一瞬,诚实回答:“最多不过两日,把握……只有五成。”
“你看,是不是赔本买卖,我觉得很不值啊。”杨牧成闻言笑起来,松开薛远的手腕,长叹一声,抬手按住薛远的肩膀,认真道,“四弟,你的功夫要留着……我走后,这些孩子在这世上能有所依靠的长辈,就只有你了啊。有你护着这些小崽子们,我和二哥,还有百里前辈,才能放心,不是么?”
众人闻言皆泪湿眼眶,薛远鼻子一酸咬着唇死命摇头,想要反驳的话一时都梗在了喉咙里,如何都说不出了,只是流泪。
“你啊,一直都是老样子。”杨牧成想起二十年前的一些往事,拍了拍薛远的肩膀,松开手,敛了笑意,定了定心神,在薛靖七面前盘膝坐下,扶她盘膝坐正,运功出指疾点她几处要穴,掌托腋下,向前架起她的双臂,掌心所经之处,感受到强烈的七星剑气在她受损脆弱的经脉与脏腑里冲撞反噬,微不可闻地轻声叹息,闭上双眼,撤走压制血蛊的内力,催动毕生功力,食中二指并作一起,齐齐抵住她的掌心,咬紧牙关压抑着无以复加的痛苦,传功于她。
薛靖七昏沉中痛得仰起头来,冷汗打湿发梢滴落下来,全身都在不住轻颤,衣衫上的那层薄霜却逐渐消失,苍白如纸的脸色也隐隐有所缓和,压在喉间已久的腥甜血气终于尽数翻涌溢出,她身子一凛蹙眉咳出血来,勉力将双眼睁开一线,模糊中看见父亲的脸,心里一暖,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气力,连动也不能动。
“醒了……阿靖醒了!”易剑臣抬手抹了下眼睛,眉头轻动,哽声道。
楚中天和言子清也释然一笑,薛远却看见杨牧成的眼眸已有些被什么东西染红,瞳仁已变得不正常,心里一震,颤声道:“来不及了!”
还未等他出手,众人没回过神时,杨牧成突然撤掌,捂住心口一低头,血洒衣襟,下一瞬,恢复意识的薛靖七挣扎着向前跪倒在地,抬起双臂紧紧抱住面前的人,将下颌抵在他的肩膀上,泪流满面。
“爹……”
薛远却惊惶地想要出言阻止,杨牧成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色,恐怕……!
“靖丫头!你先松手!”
他害怕失去神智的杨牧成会对薛靖七下手。
下一刹那却讶异地发现,杨牧成闭上眼睛后,再睁开,竟变回了黑色。
“这是……”薛远愣在那里。
薛靖七闻言有些怔愣,感觉到哪里不太对,缓缓松开手,低头看见父亲满是宠溺笑意的眼眸,还有……插进心口里的那柄匕首,他的手指紧握刀柄,被鲜血染红,却丝毫感觉不到痛似的,只是冲她浅淡地笑,眼里尽是心疼和柔情。
泪水崩落,她震惊又不知所措地怔在那里,像是被抽走了神魂。
“差点就来不及了……”杨牧成轻声咳了下,扯着嘴角笑道,“差点就伤到你……幸好。”
薛靖七已说不出话,全身的血在这瞬间都冷掉,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她拼尽一切,最终还是这样的结局……
“这是爹爹……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杨牧成的目光黯淡下来,眼里却依然是笑着的,他颓然栽倒,却被薛靖七死死抱住,咬着唇哽咽地说不出话,只是无力地摇头,满脸都是泪水。
“最后还能见上一面,说几句话……是恩赐了。”杨牧成艰难地抬起没有血的那只手,擦去她的眼泪,却越擦越多,哑然失笑,轻声道,“爹爹求仁得仁,阿靖不必自责……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很好很好的……我和你娘都……此生以你为傲。”薛靖七冰凉的手指攥住他的,极轻地点头。
“师父……!”
“三哥……”
“杨前辈……”
“首领大人!”
易剑臣、薛远、楚中天、言子清、林成羽和张盛等全部墨门剑契子弟齐齐单膝跪倒在杨牧成身前,皆是目光灼灼,满心悲戚,无声哽咽。
“下辈子,再和你们,分一坛酒喝。”
染血的手指松开匕首,掉落在旁,杨牧成靠在薛靖七的肩上,闭上双眼。
炽烈肝胆,心决然,终是一去不复还。
明朝少年邀同醉,白头人间何处你。
薛远歪头笑了下,抬头望向青山烈火,昏云逝水,似是回到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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