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意合璧终破阵而出的易剑臣与薛靖七长靴方踏上地面,身形顿挫未及缓神,天地轰然巨响,一阵眩晕过后,脚下所踩大片坚硬的岩石沙土竟凭空消失,陡然变作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峭壁深谷,回过神的两人无处攀援,亦来不及再次破阵,愣是直坠深渊,落入云雾深处。
天色昏黑,风烈如刀,黄羊峪龙潭深涧水声隆隆,湍急水流奔涌拍石,碎浪迸溅,滔滔东去,人落其中必被涧流卷走,撞上水底嶙峋怪石便是粉身碎骨。
看清谷底情形的易剑臣骤然醒过神,落入深涧的前一瞬,凝聚剑气侧身一转,拼尽全力凌空一掌推去,意识昏沉的薛靖七被震开十尺之外,滚身摔落在一处浅滩之上,吐血晕厥过去。
而他自己则重重砸落深涧,沉入湍流,来不及闭气,刺骨冰寒的涧水自口鼻灌进,呛得无法呼吸,水声撞击耳膜,整个人被冰冷的急流裹挟冲向下游,根本无力逆流凫水。
不知在水中浮沉多久,左侧肩膀与手肘蓦地感到一阵剧痛,易剑臣气息一滞口鼻呛出血沫,昏沉中转头瞧见险些撞断他手臂的嶙峋巨石,心神一凛,旋身挥剑,龙渊卡在一条石隙里,勉强定住了身形。
扑面击来的水流几乎让他睁不开眼,勉力握着剑柄逆流前进两步距离,忍痛抬起左手摸向岩石的凹凸处,寻到借力点使劲扳住,拔出龙渊向上再刺一剑,剑锋入石,以之为依凭,逆水流缓慢向上游去,终于攀至岩顶,浮出水面用力喘息,咳嗽不止,脱力竖剑半跪于狭窄石上,抹了把脸看向身下奔涌浩荡东去的极寒水流,望向来路,早已寻不见薛靖七的踪影。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易剑臣站起身,环顾四周,月光下峭壁窄峡涧水飞流,林壑幽深,云雾低绕,这鬼地方其实还挺好看,却不知这是阵法幻境,还是真实所在。
罢了,先找到靖七要紧。
*
艮的死,不在预料之中,就像一颗飞石,将天宗杀手团近十年牢不可破的内部平衡击出裂纹,在每个人心中悄然蔓延。
余下七人皆是五味杂陈,各怀心事。
楚子钰赶来时,只看见艮冰冷僵硬的尸首躺在那里,还有神色各异的七个杀手,心里一动,蹙眉发问:“他们两个双剑合璧破了杀阵?人呢?!”
“被我设阵打落黄羊峪,不死也是重伤。”坎平淡答道。
“所以你这家伙为什么在天门杀阵里对薛靖七手下留情!还有你们!”巽再也按捺不住怒火,红着眼睛伸手依次指过乾、坤、坎、兑四人,声音嘶哑,“我功夫差杀不死易剑臣我承认,可你们本有机会要了那丫头的命,却都放过她,这下好了吧,他们两个顺利合璧绝地反杀,害死了我们的兄弟,你们满意了吧!我们有何颜面回去复命,天门杀阵就这么彻底的完了!”
乾、坤神色微妙并未答话,他们知晓宗主的真实目的,却不便擅作主张将其道出。而坎、兑心里打的算盘可是清清楚楚,谁才是真正该死的仇敌,他们兄弟二人可从未忘记。于是四人便如此默契地接连留手,让薛靖七遭了不少罪,却没要她的命。
楚子钰闻听此言对四人所为虽有疑惑,却是暗自松了口气,庆幸她没有死在阵中。那丫头是他的女人,就算躲不了一死,也只能死在自己手里,其他人哪里有资格取她性命?
“你当真把艮当作兄弟了?”坎手指摩挲着黑漆扇柄,低笑出声,淡然回敬道,“你可不像重情义的人啊。说白了,你不过是害怕而已。害怕艮的死会是一个不祥的兆头,天门杀阵再也无法补齐八人,如今阵破,也失去其最大的意义,我们会成为宗主的弃子,失去利用价值难以保命。而易剑臣和薛靖七一日不死,你就有可能死在他们手里,所以你慌了,以愤怒来掩饰自己的胆怯。”
“嘁,说得好像你和他们没有血债似的,冠冕堂皇,他们若想复仇,我们几个可谁都逃不掉!倒也不必居高临下奚落我!”巽怒极反笑。
“啧,看我说对了吧。”坎丝毫不恼,笑眯眯答道。
“你那么护着薛靖七,是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好换得最后她能念旧情饶你一命么?”巽冷嘲热讽。
“咳咳,对,我确实怜香惜玉,却不是为了自己。”坎就坡下驴,看了神色复杂的楚子钰一眼,话锋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