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帘、光明复现的那一瞬间……
蓦然地发觉,自己正站在本堂外阵的殿门之前。
昏黄的灯火,自内阵的镜之间静谧地向外流洩。
——仿佛将此间万物都鎏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
近在眼前的那扇朱红的殿门之上,挂有深见玄岱书以‘施无畏’的牌匾。
仰望天顶之上,亦将得以目见——
其之中央,乃是庆安年间既已存在、名为《天人之图》的天顶绘。
据传,江户时代至此礼佛的香客,多是会抬首向那天人祈祷。
而我亦几度立于殿外,仰望散华的天人之像,却无有一次向其求祷。
盖因,故往有人作川柳言道:‘天人已厌倦了聆听形形色色的愿望。’
而殿门两侧的对联之上则如是写道——
‘佛身圆满无背相,十方来人皆对面。’
——无论来者为何人又来自何方,佛都将一视同仁地施与救恩。
宛如‘神爱世人’一般的话……
可是……神真的爱世人吗?
倘使世上真的有神明存在的话……
那么——
祂一定早已厌弃了世人吧。
起初……我是这般想的。
可是,渐渐地,我却又开始觉得……
——神或许既不怜爱世人,也不曾对其心生厌憎。
祂对于人类……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兴趣呢?
——恶行既未受惩罚,世界也没有被爱。
倘使世上真的有神明存在的话……
那么——
祂一定难免会令人畏怕吧。
在那濒临大正的明治时代末期,诗人北原白秋以诗歌如此写道——
‘我想起,那末世的邪教,耶稣会上帝的魔法,
那外国轮船的船长,红毛鬼的奇异的国土,
红色的琉璃,气味浓烈的石竹花,
南蛮人的格子布,还有那,阿力酒和红葡萄酒。
眼睛碧绿的僧侣念着咒语,梦中还在叫喊。
那违禁的宗派神,还有,染着鲜血的十字架。
那骗人的东西能把一粒芥子变成苹果一样大,
能伸能缩的奇怪的眼镜连天堂也能看得到。
听说,房屋是用石头造成的,那白得像大理石一样的血液,
盛在玻璃瓶里,一到夜里可以点火作照明,
又听说,那电气像梦境一般美丽,掩映在天鹅绒般的熏烟里,
连月球世界的珍禽奇兽都出现。
又听说,化妆的香料是从毒草的花朵里榨出来的,
腐烂的石头的油可以画出圣玛丽的肖像,
拉丁、葡萄牙的字母是用蓝色横着写的,
连美丽的、悲欢的声音都能充分表现出来。
好吧,请赐给我吧,神奇的主教大人。
即使要将百年的寿命缩成一刹那,即使要血染死刑架
我也在所不惜,但愿一见那极端神秘的、奇异的红色的梦境,
慈悲的主呀,今天我以整个身心来向您祈祷……’
——这便是白秋写于其第一部诗集开篇的《邪宗门秘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