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紫桓鄙夷道:“本座不欠你任何东西。你施计谋害我儿,于紫婵宫掀起腥风血雨,本座怎会同情你?只是当初锦娘走时托本座照顾云颐,乍闻云颐身死,本座觉愧对锦娘罢了。”
柳如蕙对萧紫桓的冷漠只觉不可思议。“这么说……无论是我还是母亲,你从头到尾都无半分真情?”
“本座对你母子已是仁至义尽。”
原先的难以置信逐渐扩大,终是为癫狂大笑取代,矛盾复杂的眼神逐渐被一抹疯狂的恨意取代。
或许柳如蕙本期待萧紫桓在得知他真实身份后能生出一抹愧色。在他心里,萧紫桓不管有多不堪,终究是他的生身父亲,与小戚一般,他或多或少对这个世间唯一亲人仍心存无限地祈盼。谁想,萧紫桓比他想象得还要绝情,与勉强还认同小戚身份不同,竟直接连他的存在也彻底否决了。
“母亲至死对你念念不忘。她要是知道你弃她如敝履,心里只有锦娘,就连对她施舍的那丁点儿关怀也不过是碍于锦娘颜面,真不知她会不会觉得自己的痴恋不过是一场笑话。原来在你心里当真只把紫瑾当作唯一的儿子啊。你不肯认我这个婢女所出便也罢了,那萧紫戚又算什么?错误的延续?还是另一场笑话?”
说到最后柳如蕙不知有意无意,阴晦地睇了小戚一眼。
展昭只觉一旁小戚身形微颤面色发白,不由剑眉蹙起,心底隐隐生出怒意。他瞧得分明,柳如蕙就是故意捎带上小戚的,同时还以一种无形的刀刃戳对方心窝:瞧瞧,这就是你拼命想要保全的父母亲情。你的母亲对把你送给太后处抚养无动于衷,而在你那宫主父亲眼里,你不过跟我一样,都是一个不被承认的儿子。
展昭明白,柳如蕙不过是在以拉踩的方式救赎自己内心的苦痛,仿佛这世间只要有和他一样不幸不被认可的人,他就不是最悲惨的那个。这样的劣根性既可怜又可悲。
萧紫戚见与柳如蕙说不通,干脆别开眼,不去理睬。
柳如蕙冷笑一声。“你不认我,无所谓。我想要的,自己会抢到手。如今黄金杖在我手里,你也落在了我手里,怎么继承宫主之位,我自有办法。”
说罢,柳如蕙一个手刀将萧紫桓劈昏过去,一把扛起人转身欲走,却被白玉堂耶律宗徹分别堵住了前后,就连小戚也步履蹒跚迎上去呈三面包抄之势。对此,柳如蕙既不惊讶也不张皇,而是淡定地越过几人朝展昭方向瞟去,因为他很清楚五人中真正的主心骨是展昭。
“展大人,看在五爷的颜面,对你,如蕙始终手下留情了。不然我有无数次可以杀你的机会。如今我不过是要为自身讨回公道,纯属紫婵宫的家务事,展大人若是明辨是非,便莫要阻挠。”
展昭叹息一声,不及说什么,只听玫夫人尖声叫道:“不能让他走了,他会对阿桓不利。戚儿,你不能袖手旁观,不管阿桓宠不宠你,他都是你爹。”
小戚眉头紧蹙,捡起地上掉落的伏龙鞭,已有决意。只是不待动手,柳如蕙又讪笑出声。“萧紫戚,你可以向我出手,可你得想清楚后果。如今展昭身中奇蛊,唯一可解之法就捏在我手里。你好好想想,到底是选一个不爱你的爹,还是选那个待你如珠如宝的异姓兄长?”
小戚被那么一威吓,果然动摇了。
玫夫人恨铁不成钢道:“你管那展昭作甚?杀了柳如蕙,把黄金杖拿回来。戚儿,你才是有资格继承紫婵宫下任宫主的人。”
“聒噪!”
柳如蕙怒极,手一扬,便是一枚飞镖射向玫夫人咽喉。幸小戚一鞭甩出,打飞暗器,救玫夫人逃出生天。小戚怕玫夫人再说些激怒柳如蕙的话,逼他当场暴起杀人,于是飞身过去顺势点了玫夫人穴位,转身一把挡在身前。
“好,宫主之位给你。不过你得保证,承继之后,不能伤宫主分毫。”小戚神情决然,却不见身后玫夫人有心无力的焦虑眼神。
“放心,我做的一切只为拿回属于我应得的。我还没丧心病狂到弑父的地步。”
至于其他人,就不好说了。等我当上宫主后再慢慢与你们一个个秋后算账。
这句怨毒柳如蕙并没有说出口,而是匿入最深的眼底,转身大步流星准备离开。有小戚这当事人发话,他相信白玉堂耶律宗徹等人已无权阻挠。谁想在与白玉堂擦肩而过之际,耳边却响起一声只有他能听见的感慨。
“如蕙,你会后悔的。”
柳如蕙没有回头,亦没停下脚步。
五爷,你并不了解真正的我。我柳如蕙此生就是为了今日的一切而活。何从悔之?
眼见柳如蕙要走,展昭心中莫名发急,以至跨前一步想出声把人唤住。谁知就在此时胸口如遭钝物重击,气闷到几乎闭过气去。
赵祯离展昭最近,眼睁睁看他双目微阖间身形晃摆着要倒下,他本能上前扶人,谁想手才触到袖边,已被抢先一步的耶律宗徹将人接了个满怀。耶律宗徹凝眸望向软在臂弯里的人,满目疼惜。他生怕抱不稳,正打算小心翼翼收紧手臂让人安靠于胸前,谁知下一瞬,揽腰的手被反绞扯开,白玉堂风驰电掣冲来把展昭从他怀里夺了过去,并防备地瞪了他一眼。
“不敢麻烦赤王,猫儿还是由白某亲自照顾便好。”白玉堂嘴上说得客套,眼神却疏离冷厉,仿佛在警告对方莫要僭越。
耶律宗徹又岂是服软的主?眼神一冷,别有意味道:“以展大人此时此刻在我契丹的身份地位,照顾他本王怎会觉得麻烦?能为他做任何事,本王皆荣幸之至。”
“可惜,猫儿可不这么想。”
“你又不是展大人,怎知他心里到底怎么想?”
耶律宗徹非但不退,甚至逼近一步。先前展昭失踪,两人本就因此生了嫌隙,权衡利弊下耶律宗徹才与白玉堂合作,对其多番容忍。没想到这厮越发蹬鼻子上脸,实在欺人太甚。
赤王心里窝火,白五爷又岂会没有?被对方明晃晃撬墙角的做派激得火气只怕更甚。不过不等发作,已见小戚奔来,焦急地围着展昭团团转:“哥他怎么了?”
白玉堂叹口气,一边把内力输入展昭体内,一边解释道:“刚才对峙,猫儿全程神经紧绷强提着口气,其实早撑不住了。如今告一段落,弊端才会爆发出来一时失去意识。”
得白玉堂内力滋养枯竭的经脉,疏络活血,展昭果然很快醒转过来。虚按了按憋闷的胸口,深喘几下,撑着白玉堂扶他的手让自己疲软的双脚勉力站稳。他窃瞟眼四周,已不见柳如蕙身影,心底的不安越发浓重。
展昭眼神纠结地望向小戚,见他满面关怀,摆手道:“不妨事,我休息一下就好。只是……小戚,你这么决定当真好吗?”
小戚明白展昭所指为何,故坦然而笑,不见半分苦涩。“没什么不好的。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个位置,谁做不都一样?我只在乎我重视的人能不能平平安安。现在不仅哥你被他攥着生死,大哥也在他手里,无论对方提什么要求,我只有投鼠忌器。何况只是用区区一个宫主之位能换回所有人安然,在我看来这笔买卖委实划算。”
小戚这话并不算错,但止不住仍有不祥的阴影缭绕心田挥抹不去。展昭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提点一二。“你虽把宫主之位让出,但柳如蕙此人心思太过深沉莫测。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与其在这里坐等结果,不妨把主动权握在手里,以策安全。”
“哥你的意思是……?”
“我们不妨去亲眼见证柳如蕙怎么当这个宫主。若他所言为真,得偿所愿后自会放了宫主与紫瑾,也会为其他人解毒,那你们彼此相安无事便罢了。若他食言,也可趁他尚未大权在握,将危难扼止于摇篮之中。”
小戚恍悟,颔首连连。
展昭又道:“那柳如蕙知道要怎么继承宫主之位,想必你也知道吧?”
小戚思忖道:“想要继承宫主之位,除了在天坛当众祭告上苍,还要另去我紫婵宫禁地由上一任宫主秘密传位,至于怎么传我就不清楚了。”
“禁地?”白玉堂不禁讶异:“可是苍云峰的那个禁地?”
“你怎么知道?”
白玉堂连忙将当初柳如蕙假扮他把两位师尊骗去禁地寻找金蝉的事简短地告诉了小戚。要知道两位师尊入禁地多时,至今没有回音,他们有理由相信是被柳如蕙施计困住了。师父有难,做徒儿的不可能不心急。本应去救援,可是一来他们自知师尊尚且被困,他们更是能力有限,二来为了小戚的事当初只能将计就计布局下套。毕竟事分轻重缓急,他们对两位师尊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就算破不了阵,自保应是无虞。
不过白玉堂在说时仍报了一丝期盼,还向小戚求证禁地是否真有金蝉这样的圣物可以帮展昭解蛊,得到的却是小戚一脸茫然。
“我只知苍云峰有一处作为历代宫主埋骨地的禁地,至于里面有些什么,就不清楚了,因为我也从未去过。”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小戚激动道:“对了,这事可以问我娘。她从小长在紫婵宫,应该知道的比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