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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冠礼(2 / 2)

蝉衣复起身,将衣裙都穿束齐整了,才将门打开,见孙牧野站在门口,递过来一份玉简,道:“你念给我听听。”

蝉衣轻蹙浅眉,道:“你自己不会看?”

孙牧野道:“我不识字。”

蝉衣道:“去请邻家念给你听。”

孙牧野道:“去过了,邻家没人。”

蝉衣朝他手中的玉简看了一眼,看见白玉封上的墨色“唐”字,便问:“是唐家送来的?”

孙牧野道:“是。”

蝉衣明白了,道:“唐珝明日行冠礼,他家邀请你去观礼。”

孙牧野“嗯”了一声,收回请柬,转身下了台阶。

蝉衣不关门,看孙牧野要离开了,她稍一犹豫,还是唤道:“你站一站。”

孙牧野便驻足,在庭院中回头看她。

蝉衣道:“你是做统帅的人了,上不识圣旨,下不识军报,长久下去怎么是好?”

孙牧野道:“那你教我认字。”

蝉衣道:“自己去请先生。”

孙牧野道:“请你不是一样的?”

蝉衣低头寻思半刻,出了门,向他道:“那你随我去书斋。”

于是两个人在圆月的清辉中走,蝉衣在前面道:“请先生教书,是要礼待宿食的,我做你的先生,今后在孙府,衣食都是我应得的,不算欠你了。”

孙牧野在后面跟随,道:“你从不曾欠我。”

孙府的书斋本就是为蝉衣而设,一间素雅的厢房,一壁是书柜,一壁是书桌和坐席,一壁还有花梨卧榻。熏炉早熄了,蝉衣用香箸拨开香灰,重投了几粒百合香进炉,不多时,书斋中袅开一缕若有若无的轻烟,孙牧野却皱眉道:“这气味太闷。”蝉衣清凉的眼波横了他一眼,又将门口的湘妃竹帘卷了上去,夜风流进书斋,冲淡了百合香。

蝉衣命孙牧野在书桌前坐了,自己在书桌的侧面,半身屈跪布榻,半身犹立地上,叫孙牧野磨墨,又给他铺开一张纸,自家铺开一张纸,从笔格上取了两支笔,一支递给他,一支握在手中,蘸了墨,侧首问他:“先教你写什么字好呢?”

孙牧野想了想,道:“‘蝉衣’。”

蝉衣二话不说抛下笔转身就走,孙牧野道:“走什么?我随口玩笑的。”

蝉衣正色道:“进了书斋,我就是先生,你若不尊重我,就另请高明。”

孙牧野道:“知道了。”

蝉衣复回书桌的一侧,提笔道:“我先教你写自己的名字。”说完在纸上以小楷工工整整写下“孙牧野”三字,问他:“认不认得?”

孙牧野道:“认得‘孙’字。”

蝉衣道:“一笔一画随我写。”孙牧野便依样握笔、蘸墨,学蝉衣写字,蝉衣边写边告诉他:“穷尽万字,都是横、竖、撇、点、磔五个笔画拼成的,它们都在你的名字里,你将名字写熟练,写别的字就容易了。”

她又示范了一次,道:“你把三个字各练五十遍,今夜的功课就算完了。”

孙牧野道:“五十遍?”

蝉衣道:“三字加起来,是一百五十遍。”

孙牧野不耐烦,又不好抗议,便沉着脸开始写,蝉衣看在眼里,道:“学生习字,也如武士习弓。不把弓弦拉断,练不成百步穿杨的武艺;不把池水染黑,怎么做识文断字的才子?”

孙牧野疑问:“和池水有什么关系?”

蝉衣倦怠道:“你先练字吧,我以后说给你听。”

言毕,蝉衣自起身,在对壁的花梨卧榻上歪坐了,捡起榻上遗落的一卷《柳河东集》翻看。看了几行,她又抬头看伏案慢书的孙牧野,问:“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孙牧野道:“父亲。”

蝉衣又问:“你母亲还在不在?”

孙牧野道:“不在了。”

蝉衣道:“也是受你父亲株连吗?”

孙牧野道:“是。”

蝉衣道:“你可有兄弟姐妹?”

孙牧野道:“有一个哥哥。”

蝉衣问:“他在哪儿?”

孙牧野道:“他和我一起流放夜州,去的第一年就去世了。”

蝉衣问:“出了什么事?”

孙牧野道:“抢修栈道,被坠石砸中,滚下了峡谷。”

蝉衣悄悄放下书卷,先看孙牧野的脸,再看他的肩,道:“你母亲和兄长若能看见你现在的模样,一定很欣慰。”

孙牧野脸上毫无喜悲,只是低头写字。隔着半间屋子,蝉衣听得见笔尖在纸上转折的声音,又问:“你还有没有别的亲人?”

孙牧野道:“三族之内,有的死在充军路上,有的死在官家后庭,我也不知道还剩下谁。”

蝉衣若有若无地叹息一声,半晌方道:“凉亭里有半碗雪酪,在冰桶里镇着。”

孙牧野不吭声。

蝉衣举起书,却看不入心,又放下了,道:“我有一句话,以先生的身份和你说,你听不听?”

孙牧野道:“听。”

蝉衣道:“你该娶一个娘子,生几个孙小儿、孙小女,有自己的家。”

孙牧野道:“我也有一句话,不以学生的身份和你说,你听不听?”

蝉衣道:“不听。”

孙牧野话在嘴边说不出,一憋闷又丢了笔,显出要寻晦气的架势来,蝉衣淡然起身,道:“不写完一百五十个字不能休息,明日我要检查的。”说完便往书斋外走,走到竹帘之下,却见门仆陈留匆忙而来,她问:“什么事?”

陈留道:“蝉衣娘子,有尊客上门,拜访将军。”

孙牧野在屋内问:“谁?”

陈留道:“开元府尹唐瑜和他弟弟。”

孙牧野出了孙府大门,果见阶下站着两个青年郎君,容貌和身形都相似,只是一个面如冠玉,落落秀逸,一个眉目藏锋,未脱稚莽。唐瑜猜到来人是孙牧野,先长揖道:“是孙将军吗?唐瑜携弟唐珝,不请自来,深夜晋谒,将军勿怪。”

孙牧野走下阶梯,向唐瑜回揖,道:“不要多礼。”

唐瑜向唐珝道:“来见过孙将军。”

唐珝欲行长揖,唐瑜道:“孙将军对你有济危之义,当行大礼。”唐珝便要跪拜,孙牧野搀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跪,唐珝站直了,急急道:“我在大理寺狱前见过你,我那时不知是你,所以不曾和你说话,我若知道是你,早已谢你了。”

孙牧野微笑,在他的肩上拍了两拍,又道:“进去说话。”

孙牧野引着唐瑜、唐珝到了孙府正堂,他亲自给两兄弟倒了茶,分宾主坐定后,唐瑜道:“唐瑜和唐珝曾两次登门拜谢,府中都说将军或在军营,或在校军场,无缘相见,只好托家妻向蝉衣娘子致谢,非是唐瑜故意礼节简慢。”

孙牧野道:“不用客气。”

唐瑜道:“今夜冒昧打扰,不只为谢将军仗义相救唐珝,还有一件大事要托付将军,请将军莫推辞。”

孙牧野问:“什么事?”

唐瑜向唐珝道:“你说给孙将军听。”

唐珝便向孙牧野道:“我想从军。”

他语出意外,孙牧野也一愣,问:“从军?”

唐珝道:“是,国家要收复润州,我想参战。”

孙牧野打量唐珝,见他的面色虽有些拘谨,却明显是爱逛酒肆勾栏的富家小公子,便问:“你为何想参战?”

唐珝看了一眼唐瑜,唐瑜道:“直说无妨。”

唐珝道:“以前我不懂事,连累家人操了许多心,明日我要满二十岁了,要像成人一样行事。我不会读书,也不会经商,只懂武艺,所以想从军参战,立功建勋。”

孙牧野道:“你会武艺?”

唐珝道:“会,我五岁就习武了,还在御前当过三年骁禁卫。”

孙牧野道:“实战过没有?”

唐珝想了想,问:“打猎算不算?”

孙牧野道:“可曾猎到猛兽?”

唐珝便直起身道:“我猎过熊!”

孙牧野道:“怎么猎的,说来听听。”

唐珝道:“是十七岁的时候,我和几个同伴在落草山打猎,搜寻了两天也没见到熊影子,第三天傍晚,我们骑马穿过一片树林的时候,那熊忽然蹿出来扑上马背,幸好马披了铠甲,才没被抓伤,只是被扑倒,把我摔在地上。它又跳过来抓我,我伸右臂去挡,被抓了好深的口子!于是我左手抽刀砍它的头,它也不怕,还拿大掌扇我,把我的刀都扇掉了。幸亏我手疾眼快,右手拿匕首扎它的心,刀刃进了五六寸,它好像不吃痛,我就用拳头打它。它挥掌,我就挥拳,我躲得开它,它躲不开我!我把它的鼻子都打破了。宇文四也下马来砍它,总算把它弄死了。”他连比带画,声情并茂,说得活灵活现,人也瞬间精神了许多。

孙牧野的注意力却移开了,问:“宇文四?”

唐珝道:“他叫宇文宸。”

孙牧野道:“湘州平叛的宇文宸?”

唐珝道:“是。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孙牧野问:“你的武艺比他如何?”

唐珝道:“小时候是他厉害,现在可说不准。”

孙牧野饮了一口茶,暂不说话,唐珝生怕孙牧野不收他,忙道:“我不会输给他!他能平叛湘州,我也能收复润州!”

孙牧野道:“你想从军,为何不去你叔父那里?在他麾下,你不会太辛苦。”

唐珝道:“我不怕辛苦!我想凭自己的气力闯,不想要家人庇护。”

孙牧野问:“你见过打仗没有?”

唐珝摇头。

孙牧野道:“打仗的时候,你面对的不是一头熊,是成千上万的敌人,遮天盖地的矢石,没有地方躲,也没有地方逃,你明白吗?”

唐珝道:“我在狱中挨过拷打,早不怕死了。我那时只怕死在牢房里太憋屈,若是战场,可算死得其所。”

孙牧野道:“许多士兵没来得及死在战场上,翻山时有人会坠崖,渡河时有人会被浪卷走,山林有虫蚁蛇兽,平原有风雷火电,急行军也常有卒子猝死。从来长途行军,夜晚收营的人数都比黎明开拔时少,每天早上醒来,谁也没把握活到晚上。活下来的,比死去的更苦,没有东西吃的时候,要吃树皮,吃草根,吃石面。你若在战场上负伤,同伴们或许会抛下你撤退,眼睁睁看着敌人把剑戳进你心口。你怕不怕?”

唐瑜听得脊背发凉,他转头,忧心地看唐珝,唐珝绷直脊背,大声道:“我不怕!我,我一想到父兄……我知道哥哥为我求人的事,他被崔衡的家奴推在水塘里!他还上沧山求薛让……”

唐瑜打断他道:“这并不算苦。”

唐珝道:“可我想起来就心里苦!我不怕挨冻受饿,不怕粉身碎骨,我自己遭什么罪都不怕!”他有些哽咽,便低了头,“我只怕家人在外面受委屈。我听说你被人轻贱,比我自己被人捅刀子更难受。”他转而恳求孙牧野,“你让我加入你的军队吧。你的经历,我都听说了,我也想做你做到的事。”

孙牧野将唐家兄弟的神态言语都收在眼底心里,半晌道:“后日,你去校军场找我。”

唐珝的忐忑化为喜悦,当即躬身拜道:“好!”

唐瑜向孙牧野道:“唐瑜听说将军只二十五岁?”

孙牧野道:“是。”

唐瑜问:“不知将军是几月生辰?”

孙牧野道:“六月。”

唐瑜闻言一笑,道:“唐瑜和将军同年,却痴长两月。”便向唐珝道,“三郎,今后你要视孙将军为亲兄长,以待我之心待将军,谨悌逊顺,言从计听。”

唐珝道:“是。”

唐瑜遂起身,向孙牧野道:“不敢更搅扰孙府,唐瑜兄弟告辞。明日唐珝冠礼,唐家谨备薄醴,布席扫室,待将军至。”

孙牧野也起身道:“好。”

于是孙牧野将唐家兄弟送出正堂门,他和唐瑜在前,唐珝在后,一路说些寻常话,近了孙府大门,唐瑜转身向唐珝道:“三郎,你先去门外牵马过来。”唐珝应了,小跑往府外去,唐瑜等他的身影消失,便驻了足,向孙牧野道:“唐瑜还有几句肺腑之言,请将军放在心上。”

孙牧野道:“你说。”

唐瑜道:“唐瑜父母双逝,在世上的骨肉至亲所剩无几。战事酷虐,千般无常,唐瑜不求他显达,只求他平安。”

孙牧野道:“我留他在身边做卫兵,只要我无事,他一定无事。”

唐瑜道:“唐珝自幼受家人溺爱,言行任性,将来若有冒犯之处,请将军千万包容。”一面说,一面伏首跪拜在地。

孙牧野大受触动,忙将唐瑜扶起,道:“好。”

唐瑜再谢了,两人一同走出孙府大门,唐珝已牵了两匹马在巷中候着,两边互行别礼,兄弟俩上马而去,孙牧野独自站在阶下目送二人,马蹄声早去远了,他却久久回不过神。

时天下人,一生需经五大礼:曰冠礼,曰婚礼,曰丧祭礼,曰朝聘礼,曰射乡礼。男子年满二十必行冠礼,为五礼之始,最为世人所重。六月初六,唐珝的冠礼在唐府举行。当日,唐瑜以主人之姿,身穿朝服,立于正堂东阶之下,引众宾入堂,三揖三让之后,分宾主坐定。唐家兄弟的父族、母族多散居于各州,今日都到齐了。

众宾入席之后,身穿采衣的唐珝从堂后走出,赞冠者向他作揖,请他入筵就座,唐珝在正堂面南坐定,赞冠者手持象栉,上前为唐珝梳头。

明幽和苏叶同坐一席,看见唐珝一本正经的样子,明幽以团扇掩口,忍不住轻笑道:“三郎是不是有些紧张?你瞧他的手,握得紧紧的。”

苏叶也笑,凑在明幽耳边道:“我从未见他坐得如此端正。”

两人的轻言细语在肃然无声的堂中分外清晰,唐珝听见了,朝两个娘子瞟了一眼,知道她们在打量自己,忽然不好意思了,隐隐想笑。唐瑜忙朝两个娘子微微摇头,明幽瞧见,只好收敛笑貌,放下团扇,忽然发现了对面和孙牧野同坐一席的蝉衣,她又向蝉衣吐舌,蝉衣含笑向她摇手,要她娴静。

赞冠者为唐珝梳好了头发,道:“请正宾升堂,为冠者加冠。”

应邀加冠的正宾,须是德高望重的长者,唐瑜为唐珝邀请的正宾,是兄弟俩曾经的老师——国子监直讲舒本和。舒先生走上堂来,为唐珝束上了发;执冠者奉上缁布冠,舒先生双手捧冠,祝词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唐珝低头,舒先生将缁布冠为唐珝戴上了。唐珝随后起身入后堂,换了玄端、缁带,再走上正堂。众宾齐向唐珝道贺,明幽笑道:“咦,三郎换了成人的衣服,果然像个成人了。”

苏叶歪头看唐珝,道:“倒比穿采衣更英俊。”

唐珝绷住不笑,又坐回原地,舒先生再上前,取下缁布冠,换上皮弁,再祝词:“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苏叶奇怪,悄问明幽:“怎么要加两次冠?”

明幽道:“要加三次呢!方才为初加,此为二加,稍后还有三加。”

苏叶问:“有什么分别?”

明幽道:“初加缁布冠,是说三郎从童子长大成人,要重古尊祖;二加皮弁,是说三郎有了保家卫国的责任。不信你瞧,他又要去换衣裳,佩剑出堂呢。”

唐珝又去了后堂,稍后,换了皮弁服出来,果然在腰间佩了一把三尺宝剑。苏叶道:“这不就是他以前行猎的穿着吗?”

明幽道:“是了,郎君们行猎战斗要穿皮弁服,所以冠礼上穿这身衣服,是说他到了可以从军的年纪。”

苏叶便叹气不语。

唐珝再次回榻,舒先生为他解下皮弁,另戴爵弁上头,三祝词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苏叶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明幽道:“爵弁是宗庙之冠,三郎以后可以参加宗庙祭祀了。”

唐珝起身,复回后堂,换了爵弁服,出瞻如前,众亲皆贺:“冠而后服备,服备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三郎成人矣!”

三冠之后,是取字礼,舒先生道:“《礼记》曰:‘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唐瑜字鸣玉,唐珝,我便给你取字佩弦,如何?”

唐珝道:“是。”

舒先生端来醴酒,辞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唐珝伸手要接酒,舒先生忽然将酒撤回,问:“唐佩弦,你可知这爵醴酒的分量?”

唐珝一愣,道:“饮了醴酒,我就成年了。”

舒先生和蔼地笑,道:“我今日敬你此爵,不分老师学生,不论长者晚辈,单是一个成年人敬一个成年人。从今往后,世人再不以童稚视你,你也当以成人立世,一言一行不可辱没自身,辱没家门。”

唐珝心潮澎湃,应道:“是!”接过醴酒,一饮而尽。

冠礼之后,唐家以醴招待宾客,唐珝逐席敬酒,走到唐之盈的席前,唐之盈板着脸,道:“小子成年了,出息了,瞧不上叔父了。”

唐珝道:“我哪里敢瞧不上叔父?”

唐之盈手指对席的孙牧野,道:“你要从军,不来投奔我,倒去投奔孙小儿!你怕跟着老子会打败仗不成?”

唐珝道:“我去叔父那里,叔父又舍不得让我吃苦受累,将士们也会忍让我,和家里有什么区别?我上不了前线,就立不了功。”

唐之盈道:“跟着我,不用你上前线,五年升中郎将,十年升将军。”

唐珝道:“我不愿意仗着叔父白吃白拿,这样当将军,哪个士兵服气?”

唐之盈面色缓和了,语气还是严厉,道:“果然出息了。”说罢,举杯和唐珝互敬,又嘱咐,“不论在哪里从军,都要勤学苦练,练成本事,刀口上舔血的营生,来不得半点偷奸耍滑。”

唐珝道:“好!”与叔父对饮了,又往下一席去。唐之盈自斟了酒,往孙牧野的席位而来。

孙牧野正想往唐之盈处去,见唐之盈来了,便举起杯,道:“唐将军是前辈,该孙牧野先敬。”

唐之盈压压手,道:“不拘此礼。唐家三郎先前被将军解救,今后还要蒙将军照看,我是唐家人,该敬将军。”二人一饮而尽。

唐之盈问:“几时打润州?”

孙牧野道:“明年开春。”

唐之盈道:“东洛是什么动静?”

孙牧野道:“一直在往润州调兵。”

唐之盈道:“只怕东洛不但死守润州,还有反攻皖州之志。”

孙牧野道:“皖州沿江布防严密,东洛不敢攻。”

唐之盈问:“皖州现在驻军多少?”

孙牧野一笑,却不答。

唐之盈醒悟过来,“哼”了一声,道:“军机大事,不能让我知道,是不是?”

孙牧野道:“军纪严峻,泄密当斩。”

唐之盈道:“我是随口一问,懒得关心。东边归你,西边归我,各顾各的,最好都莫出差错。”

孙牧野道:“是。”

唐之盈忽然想起一事,道:“听说北边有动静了?”

孙牧野没来得及答,唐之盈再问:“在鱼梁坡歼了多少北凉残部?”

孙牧野面露尴尬,道:“近两千。”

唐之盈毫不察觉,还问:“当年从甘露宫逃走的禁卫军就是两千,已算全军覆没了?”

孙牧野轻声道:“剩不满百。”

唐之盈道:“只可惜,怎么又让宋醇逃掉了?”

孙牧野不能答了,他装作不经意地看坐在席上的蝉衣,蝉衣却正和明幽、苏叶谈论彼此的妆饰,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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