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用罢,小憩片刻,二人起身辞行。
文基谢了徐斗夫妇,并取出十余两银子作为敬礼,毕竟是燕灵的叔婶如今穷困至此,自然有那帮衬一把的意思。燕灵见自家无有敬礼,情急之下就去把那车中两匹新买的绸缎拿来孝敬了,却是颇有变通哩。
夫妇二人见状,喜笑颜开,半推半就地全部笑纳了。
燕灵准备捧了灵位而去。
那浑家却急劝道:若捧了灵位去,将来对婆家和娘家都不利。
因此燕灵左思右想,终于放弃了念头。
徐斗遂就堆起一堆稻桔点燃了火,把那两座灵位送进火堆里,连同其他祭祀之物,一堆火儿全都烧光了,原来按当地习俗:若家有灵位而不供奉者,也将有损阴德。
燕灵凝视着父母的灵位渐渐烧焦,起火,继而被大火吞噬,仿佛看见父母在大火中痛苦的挣扎呻吟,不禁呜呜大哭,哭得死活去活来,最终被徐斗夫妇硬生生地给拽推上马车。
文基已就坐在马车上,与徐斗夫妇告辞一声,便扬起马鞭猛抽了一鞭。
那枣红马昨夜吃得腹饱,抖一抖马鬃,撒开四蹄,奔跑开去。
燕灵哭兮兮地挑起后车帘子,万分难舍地注视着那一堆燃烧的大火,转眼之间消失在三间草房的拐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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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基心里惦念着望城岗义庄的事情,因此出了清水镇,一路快马加鞭,急律律地往回赶来。
但是过了石墩镇后,文基明显又感觉到身体不适。他咬咬牙,复又赶出五六里地,忽然心肌绞痛,眼前一黑。
骤变之下,文基猛然勒住了缰绳。
枣红马突然被勒住,昂首扬蹄,嘶鸣不已。
文基坐身不住,“咚”地一声就从马车上摔倒下来了。
燕灵依旧沉浸在悲痛的恍惚之中,马车骤然而停,她就往前一晃,惊醒过来,慌忙打开车前帘,却不见了文基。
“基基哥哥?基基哥哥……”燕灵大骇,一边焦虑地叫唤着,一边匆匆跳下马车来,却见文基躺在道路中央,“基基哥哥,你怎么了?基基哥哥……”
连唤了数声,文基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燕灵一把将文基搂在怀里,惊慌失措,呜呜大哭:“基基哥哥……基基哥哥……”
过了许久,文基才悠悠睁开眼来。
只见燕灵低着头,娇楚可怜,一颗一颗滚烫的泪珠掉落在他的脸颊上。
“燕灵妹妹……”文基虚弱地唤了一声。
“基基哥哥!”燕灵见文基醒来,欢喜万分道,“基基哥哥,你吓死我了。”
“对不起,让燕灵妹妹吓着了。”文基一脸歉意,浑身颤抖道,“我这病,如果镇不住,它就会断断续续地折磨我七日,七日之后才会自动消除。”
“不怕,有燕灵在哩!基基哥哥……我先扶你上车,然后找个地方,替基基哥哥镇住它。”燕灵虽然天真无邪,但骨子里却颇有主见。
文基点了点头。
燕灵遂将文基扶上了车,惊颤颤的抓紧缰绳,把马车朝前赶去――毕竟她是第一次驾车哩。
一路平稳地行驰了七八里地,忽然瞥见前面白杨林中露出了黄墙,黛瓦,马头墙,原来是当地的一座土隍庙。
燕灵欣然大喜,急忙将马车赶到了土隍庙前停驻,跳下车,推开门。
但见庙院内驳杂,殿堂空荡,仿佛很久很久没有香火的样子。
燕灵暗喜,将马车赶进院内,拴了缰绳,又去关了土隍庙的院门,寻几根废料将门撑紧,防人来扰。
最后她又从马车中取下分云刺别在腰后,以防不测,这才将文基扶下车来,一同进入了殿堂。
那殿堂里阴森破旧,蛛网挂满,正后方供奉着威严的土隍,两厢安排着牛头马面,抱叉握刀,面目狰狞。
燕灵并不害怕,将文基扶坐在殿堂中央。
此时文基已然昏昏迷迷,浑身依旧不停的颤抖。
燕灵遂向土隍虔诚地祈祷了一番,然后坐下身来,行功施法,为文基舒筋活血。
流光飞逝,斗转星移。
不知过了几时,半轮新月静静升起,如镰刀一样斜挂在马头墙上,愈显得土隍庙里昏幽沉寂,森然可怖。
燕灵心无旁骛,继续努力运功,大颗的汗珠吧嗒吧嗒落地,振然有声。
突然间,文基身体一晃,歪倒在地上,手脚抽搐,口中喃喃不停道:“好冷……好冷……好冷……”
原来燕灵业已元气大耗,精疲力竭,难以支撑下去了,那怪病又开始反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