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王的处境要比户部更麻烦,户部好歹有两条腿,薛伯充和户部两套系统,出了问题可以相互勾结。怀王只有吏部一条腿,女帝如果日后翻脸不认帐,他没退路。
这一细微现象,迅速被政治嗅觉灵敏的刘仁举捕捉到。
“殿下,眼下局势内忧外患,陛下欲用民间财力重振天下,殿下何不干出一番作为,赚取一些人望。”
“孤与民间财阀并无太多交情瓜葛,金戋寺开禁与孤也无利害关系,相反与孤最无瓜葛,此时私下活动,不免令人猜忌揣测。”
“非也,殿下如果这般做想,反而让陛下,令百官勋贵低看。”
“哦,这是为何?”
“殿下可曾想过,陛下为何让殿下主持重审律法?”
“名为重审便于日后修订,实则是为金戋寺重修章程与改税法。”
“这只是其一。”
“那其二呢?”
“天下事在于朝纲,在于法统,在正统,朝纲、法统、正统又源自律法,陛下让殿下重审律法,为金戋寺与修订税法开道,看似不经意,实则陛下是希望殿下借由重审律法,熟悉政务。
须知若是新法由殿下主持修订,这满朝上下又有谁人能比殿下更了解朝纲法统。因此陛下让殿下主持律法重审,传位之意不言自明。”
“此前阁下曾说,出了魏人之事,陛下已动废周之心,为何现在又变?”
“因为形势在变。海郡王不还朝,金戋寺不开禁,铁政不开禁,工部不做大,三殿下便是三足鼎力瘸腿的那一脚,再如何翻天覆地,永远翻不出陛下的手掌。
但现在,海郡王要改币制,要开禁金戋寺,还要改税法,种种之举都在揭视三殿下正在横空崛起,甚至压过坏与平阳郡王,陛下如何又敢轻言废立。
同理,三殿下做大,便是周氏做大,而殿下乃周氏嫡出,又是陛下亲子,陛下唯有牢牢抓住殿下,才能平衡日后的朝局。”
“嗯,言之有理。形势瞬息万变,确实越来越让孤难以看透,阁下请继续说。”
“金戋寺开禁这件事,以沈云卿为人与手段,绝不会自毁声誉而杀鸡取卵,绝不会。家父多年前曾又言,但凡是与沈云卿做对者,绝无好下场,但凡是与沈云卿合流者,都能得实惠。自宁阳县起十二载,无不是如此。殿下可知为何?”
“为何?”
“此乃求同存异和而不同之法,天下共需唯有一个“利”字,沈云卿手握牟利匠术心怀大志,但无财势、人势力、权势相助,故而他只能以利博取三者,广结善缘于四方,如此大家都有利可图,虽然各怀鬼胎,但唯有利益至上。
利益之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天下又有谁人于利字过不去。”
“但如今沈云卿权势、财势、人势登峰造极,他又何必还要求人?”
“所谓势,此一时彼一时,非同日可语。自古天下大势不在庙堂,而在天下,在民间,海郡王虽贵极人臣,但要得天下大势相助,仍需争取天下大势,此乃王道也。”
“王道?”
周启皱眉,心存质疑,刘仁举忙是说:
“此王道非彼王道,乃财势王道,而非权势王道。”
“嗯,想来也是如此。那本王改如何行事,才能有一番作为?”
“殿下当劝怀王与陛下共同进退,而后替怀王出面与海郡王共谋。”
“会否令沈云卿心生戒备于孤。”
“可让怀王亲自登门,而后殿下再借怀王之势,与沈云卿商谈,此事可成。”
“那如何能令怀王亲自登门,而不让怀王与沈云卿生疑。”
“前番侍郎杨文炼提及海郡王有意订立律法,用以约束海外番邦,殿下不如就此事上奏陛下。陛下定会交由吏部、礼部、鸿胪寺、外藩寺商讨,殿下不妨借此事与怀王亲近。”
“嗯,确实是个办法。可孤并不认同朝廷订立律法约束海外番邦,如此与小人何异,有损我朝声誉。”
“呵呵,恕在下直言,沈云卿此议其实甚妙。自古以来,海外番邦向我朝称臣纳贡,无不是为图我朝厚利,一旦我朝陷于自顾不暇财力困窘,亦或是心生狼子野心,即刻便会翻脸交兵。
西域如此,云藏如此,腊婆如此,濒国如此、肃汝如此,忽喇亦如此,朝廷若不能采取手段加以制裁讨伐,我朝天下虽大,国土虽广,又岂能招架。
日后殿下登基,若遭番邦挑衅来犯,又当如何应对。
海郡王此事订立新法,为的就是日后有据可依,有法可循,免去了后世的繁琐,这可是一大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