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消息传到了怀王府上,虽然名义上勋贵不能涉政,但怀王是吏部的实权座主,牢牢掌控着吏部主要环节。
而且你看,五部各寺都有侍郎、少卿,唯独吏部没有侍郎,因为公孙行做到的最高官职就是吏部侍郎,他不交权,任何人来做这个侍郎那都是摆设。
怀王对官场政治是个极为敏感的政客,吏部送来的消息,让他迅速想到一个可以撬动局面的杠杆,这个杠杆就是周启。
金戋寺开禁这件事,公孙行本意是反对的,原因很简单,如果让民间财阀进入朝廷,与女帝直接打交道,这些财阀最终都会被女帝拉走,因为女帝能给他们更大的利益,而且更有政治保障,所以公孙行也不能眼见这一局面的发生。
而户部不一样,户部是资源控制部门,那捏住了资源,虽然不能那捏住所有攀附户部的权贵和财阀,但多少可以圈住一批人,因为矿山、盐铁、税权、织机、棉花的供应都在户部手里,户部不撒手,永远有粉丝。
同时户部与薛氏至少还是名义上政治联盟,薛氏也能吸引一些财势,所以是两条腿走路。
而吏部只能通过放缺,达到笼络财阀和勋贵的目的,事实证明权力必须仰仗利益和强制力,才能稳定。
所以吏部虽然是实权部门,但是根基远不如户部坚实,一旦被女帝挖墙角,吏部得要先垮。
尽管女帝是自己妹妹,但自古帝王世家最为无情,随着女帝年纪见长,权力交接日益紧迫,女帝绝不会把隐患留给新君。
于是不等天黑,公孙行先让长子公孙贤去了周启府上,以宴请的名义将周启请到府中。
公孙行此举无疑是有些高明的,订立外世番邦律法是沈云卿提的由头,但却是周启上的条陈,女帝让周启牵头刑部重审律法,现在怀王以商议订立外世番邦律法的名义,请周启过府吃饭商量,首先就给人以怀王认可,并支持周启,两人关系正在拉近。
同时公孙行不是亲自上门,而是去请,周启来了,说明周启对怀王还是照顾的。两相之下,双方的面子都过得去。
虽然与刘仁举谋划的怀王亲自上门有些出入,但目的已经达到,只要不是周启亲自去找怀王,这件事就算是成了。
周启回到府中已是深夜,刘仁举迫不及待询问细节:
“殿下,怀王怎的说?”
“不出阁下所料,怀王以商谈立法之名将孤请去府中,实则是为金戋寺,让孤前去试探海郡王口风。”
“那殿下怎做的回复?”
“孤说此事与孤本无干系,担心朝中非议,所以只说暂作考虑,未做答复。”
“嗯,殿下未做答复,而后再去海郡王处,怀王反而更加放心殿下。”
“那接下来,孤何时去见海郡王?”
“最好等待一日,不能立马就去,否则会令怀王生疑。另外,殿下赴宴时,在下得到消息,平阳郡王下午去了侍郎桑劲川府上,在下以为,平阳郡王应该是与桑劲川达成了一致。”
“哦,何以见得?”
“桑劲川与施君亦不同,施君亦守旧顽固,并无大才,而桑劲川懂得进退取舍之道。当此大变之局,势不可逆,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施君亦是与大势相抗,自不量力,桑劲川不会与其同舟共济。在下以为,户部态度正在转变。”
“既如此,金戋寺开禁已成定局,孤只媒人穿针引线,有何利可图?”
“还是当初在下那句话,陛下容不得海郡王与三殿下做大,但怀王与平阳郡府都不是周氏一脉,殿下能仪仗的,只有周氏手足,陛下越是压制海郡王,殿下越应该亲近。借由沈云卿的财势、人势与周氏手足,平衡怀王与平阳郡府,只有如此,陛下才会更加青睐殿下即位。”
“但如今孤一无财势,二权势,三无人势,即便母后将皇位传于孤,孤当如何掌控朝局。”
“陛下令殿下牵头重审律法,便是给了殿下令箭在手,日后即位之日,殿下手执令箭号令海郡王,他岂敢不尊。”
“若他不尊呢?”
“他必尊之!”
刘仁举态度肯定,但周启是个优秀的政客,他哪里相信一个权势滔天的沈云卿,会放弃扶自己外甥登基,而遵从一纸律法。
“阁下莫不是戏言。”
“绝非戏言,沈云卿此人最大优点是信守承诺,最大弊端也恰恰是信守承诺。律法是他订的,他若忤逆新君,之前一生所作所为所行之举都将成为泡影,他岂敢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