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尧眉头一皱,问道:“你,就这样被抓了个现形?”
钟虞默默地点了点头。
“敢情这晴云轩的都是母老虎啊!”忠尧慨叹道。
“哎哟,可不是嘛!”钟虞连忙说道,“公子你不知道,小的最怕就是去晴云轩了,她们那里的人都惹不起的!”
“这么说来,所谓的偷窥沐浴,其实你并不是有心的?”忠尧心里犯起了嘀咕。
“嗯。”钟虞点了点头,目光诚恳。
忠尧不禁好奇地问道:“那你辩解过吗?为何不在官府问话将情况详加说明?”
“辩解过,当然辩解过。只是,没有人相信而已,毕竟我是当场被抓的。”钟虞苦笑道,言语中有颇多无奈,“也正因为如此,官府问话时小人也就没有提及这段不光彩的往事,木已成舟的陈年旧事,提它又有何用呢?”
忠尧听罢,叹了口气。他若有所思,顿了顿,又道:“你是无心偷窥,但是另一个人却是有意为之,而且不怕晴云轩的母老虎,胆子还特别大。”
“对,公子所言极是。”钟虞微微颔首。
“这个真正的偷窥之人,断然不会是你家主人。”经过简单分析和一番思索,忠尧断言道,“太子洗马颜爽是不会学汉成帝那样的,为了求刺激,偷窥自己夫人沐浴的。”言讫,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疑惑地说道:“那么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呢?你可有看清?”
钟虞轻轻摇头:“没有看清。但以小的对家中十数名男丁的了解,没有一个人有这个胆量。”
“那从身形、背影来看呢?”忠尧又问。
钟虞一边思索,一边继续摇头:“无论是身形,还是背影,似乎都与家中男丁不太相符。”
“如此说来,此人极有可能不是颜家之人,而是一个外人。”忠尧推测道。
“外人?”钟虞怔了怔,遽然一惊,“不会是……采花大盗吧?”
“笨!”忠尧反驳道,“若是采花大盗,直接就进屋了!在屋外晃来晃去,算什么意思,当个偷窥狂啊?”
钟虞想了想,说道:“也许,时机不成熟,不好下手呢?”
“呃……,好吧!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忠尧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继续说道,“不过,我认为此人是颜家的熟人亲朋可能性较大。此人在颜家可自由出入,还对颜家的一切十分熟悉,不但是地形,更可能包括人缘关系。符合这个条件的,你仔细想想,可能都会有谁?”
钟虞沉思着,口中喃喃道:“难道是……”
忠尧急切地问道:“是谁?”
“大娘子桂芝奕的表哥,钱益?!”钟虞眼前一亮,惊呼起来。顿了顿,他面色一喜,一拍大腿,“哎呀,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他呢!”话音甫落,他突然疼得怪叫起来,原来是自己一激动,拍大腿时用力过猛。他一边呻吟着,一边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腿脚。
忠尧仔细想了想,却不置可否。他沉思了一下,又道:“你被抓现形的时候,还有个人偷窥的事情你确定说了吗?”
“肯定说了!但就是没人信!”钟虞信誓旦旦地说道,“他们都以为我信口雌黄,这么说是为了开脱,所以根本就没人相信我!”
忠尧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相信你。”
“谢谢公子!”钟虞瞥了忠尧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充满了感激。
“你再想想,还有什么细节。”
“细节……”钟虞沉思起来,边想边说道,“说到钱益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斯斯文文,像个眉清目朗的青年才俊,但此人有许多花花肠子,喜欢到处拈花惹草。”
“何以见得?”忠尧追问道。
钟虞瘪瘪嘴,说道:“因为我有一次发现他在花园里跟大娘子的贴身女使白芷偷偷幽会,两人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关系定然暧昧不清。”
“情场老手?撩妹心弦的高手?”忠尧心里猛然一惊。
钟虞抱怨道:“这钱益每每趁着老爷不在家之时过来拜访,说是拜访,其实不过就是来找大娘子叙叙旧情的,家中仆人人尽皆知,只是无人敢言而已。”
“哟呵,钱秀才可以啊,还脚踏两只船?哦,不,看样子还可能是数只船。”忠尧揶揄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圣?”
“哦,对了,这钱益会些堪舆之术,懂些风水,还略通医术。”钟虞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他总是借一些看手相、相面、诊病之由头,接近一些奴婢,还很受欢迎呢!钱益自诩说曾在太医局就读,是什么内舍生。小的也不明白这内舍生是个什么东西,很厉害吗?”
“呵呵,看来他也并非一无是处,难怪有撩人的本事了。”忠尧嘴角勾起,鼻中冷哼一声,耐心解释道,“这太医局啊,以三百人为额,采取‘三舍升试法’分级授教,外舍为初级,定额两百人;内舍为中级,定额六十人;上舍为高级,定额为四十人。能从外舍经过层层选拔与考核进入内舍,也是殊为不易的。”
“哦,那这姓钱的还真有点本事,怪不得能讨那么多妹子喜欢。”钟虞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声轻叹。
顿了顿,忠尧又道:“你被家主罚了宫刑,但你却说因为感恩而不怨恨他,这是为何?你能否给我一个充足的理由?”
“我……我,其实……”钟虞低下头去,涨红了脸,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忠尧急了,催促道:“你吞吞吐吐地干嘛,有话就快说呀!难言之隐,一说了之!放心,我不会笑你的!”忠尧凑上前去,细细端详他的神色:“你该不会是……”
钟虞鼓足勇气,突然抬起头尴尬地说道:“我、我有点饿、饿了,有……吃的吗?”
忠尧狐疑地瞧了他一眼,手往旁边一伸,默运念力,手中灵气散去,变戏法似的多出一个竹篮来。他揭开盖在篮子上的青布,里面都是一些吃食,有鸡蛋、芭蕉、鹌鹑蛋、包子,还有一些穿着鸡翅的竹签。
忠尧先从篮中取出两个鸡蛋,放在牢房的地板上,又掰下一根芭蕉,放在了前面,接着取出一个牛皮纸袋,低头看了一眼里面的两个包子,把它放在芭蕉旁边。
“你若饿了的话,就先吃点东西吧。”忠尧说道。
放者无心,看者有意。
岂料,钟虞却没有吃,他伸出手去拿起那个牛皮纸袋,放于一旁,然后示意忠尧看地上的鸡蛋与芭蕉。
忠尧微微一愣,有些不解。
那钟虞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接着,他瞥了一眼旁边的竹篮,从中取出两颗鹌鹑蛋放在了地上,既而,又取出一根细长的竹签,在忠尧面前晃了晃,忠尧不禁瞪大了眼睛,不知其为何意。钟虞一声不吭,将手中那根竹签折了折,似断非断,放到了两颗鹌鹑蛋的前面。
两相对比,忠尧似乎明白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