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总要有人在门外十步内听他调用,自打康里布达来了之后,一应近身伺候的活都不用下人了。说是与这色目少年郎情同手足,让小厮们不要随便往里闯,有事他兄弟晓得伺候。
看日头天已经快黑了,郑武不知道是该吩咐做饭还是不该,只因到这时主家让他伺候的高老爷还没发下话来在何处摆饭。
郑武踌躇良久,思前想后,绝不能做那个挨刀子的,便叫来了周敦,让他去问一声。周敦人如其名,性子敦厚,不疑有他,走到卧房门前,使劲敲了三下门。
卧房内传出一声惊叫。
周敦提气,扬声道:“高大人,您睡一下午了,厨房要做晚饭,大人晚上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没有,小人好去吩咐。”
门里却又安静下来,周敦疑惑地侧头把耳朵贴在门上,别说没有人声,就一丁点儿动静也没有。
“高大人?”周敦再次试探地出声。
“吃肉!”门里传出吃力的沙哑声音,像是高大人同什么较劲儿,颇有三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厨房还有猪肉和羊肉,大人都可以吗?”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高荣珪不耐烦地说。
周敦挨了说,不敢答言,疑惑地看了一眼门,正要走的时候,听见一样东西滚在了地上,像是什么坚硬之物,但又不似是砸碎了瓷器,还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一会儿。
“高大人?”周敦眉头一皱,“您没事吧?用不用小人进来伺候?”
不到片刻,脚步声近前,门闩动了,接着便是高荣珪一张怒气冲冲的脸从门缝里侧着挤出来。
“鬼叫什么?老子不成睡个好觉吗?”高荣珪满脸通红,额头是汗,身上只挂着一件单衣,不悦地拧眉打量周敦,略侧过头去向身后扫了一眼。
周敦吸了吸鼻子,房间里似乎有股淡淡香气,可他分明记得高荣珪最讨厌焚香插花的烦琐事儿,他睡的房间从来是叫下人不许插花。
“小人听见似乎房内什么东西被碰落了,怕大人行动不便……”
“老子像是废了的样子吗?”高荣珪一肚子的火,偏偏满院子的人都是沈书给他派的,打狗须得看主人,不好落主人家的脸。还是得有自己的庄子,自家用的人,搁这儿每日里就跟做贼似的,好容易康里布达答应放一下,给眼前这小厮惊着了,高荣珪想到往后,只觉得脑袋都大了,火气要从肝内直冲出来。
周敦挨了数落,只是垂着头不答言。
高荣珪想了想,说:“母鸡有没有?”
“还有三只。”
“弄一只,炖些枣、参什么的,补血的就行。晚些吃饭,弄好了放灶上温着,做菜用羊肉。”正要关门,高荣珪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不许再来叫了,老爷要再睡一会。”
“是。”
“慢着。”
周敦停下脚步,转过来,垂头垂手毕恭毕敬地等吩咐。
“老爷睡觉爱做梦,梦里杀人,有时候说梦话就会瞎叫唤,你告诉他们,只要我这房里没叫你们进来,都不许过来,听懂了?”高荣珪警惕地看着周敦答应完从小院出去,把门关上,拐回去捡起地上尚且温热的玉质角帽,拿在手上,伤腿吃力地蹭到榻上去,闭了帷帐,絮絮地放低声音说话。
“就这么急着回去?难不成大都有你相好的了?”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康里布达不耐烦地说。
高荣珪:“……”
“快点,我饿了。”康里布达早已饿得头晕眼花,听说有饭吃,照往日的时辰,本来就该用晚膳了,不料今天因为到现在没听见吩咐,厨房竟才开始做。
高荣珪吻了上来,拉开距离看了他一会。
那目光让康里布达十分难受,索性他闭上眼睛,由得高荣珪驱走他心里没着没落的心烦意乱。
个把时辰后,高荣珪出去叫厨房把吃得都备在一方漆木盘中,他自己端到房中,连晚饭两人也没出去吃,吃完后便把空碗叠在一起,放在盘中,搁在门外。
次日过了中午,沈书登门,见到高荣珪在院里躺椅上晒太阳,沈书走过去,把高荣珪搭在脸上的一件单衣抓起捞开。
“高兄,康里布达人呢,我有事找他。”沈书抚平袖口,郑武端来一张小马扎。
沈书满头是汗地坐下来,便有人打了水来,沈书刚把手泡进水里。
高荣珪神色恹恹坐起身来,朝着马厩的方向伸了一下下巴。
“天不亮就出城去了,找他什么事?”高荣珪连连打哈欠,精神头不好,眼圈还乌青。
“他回来吃晚饭吗?你叫他晚上上我那里吃,我有事问他。待会我还得去个地方,不能在这边等。”沈书从郑武手里接过茶来。
“今天不回来。”
沈书这才觉出不妙。
果然,高荣珪接着又说:“明天也不回来,他回大都了。”
沈书当即扭过头去看郑武。
“我不让他们去给你报信,谁敢做耳报神?”高荣珪叹了一声,看着沈书说,“由他去吧,总有人是白眼儿狼,怎么喂也是喂不熟。”喜欢不纯臣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不纯臣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