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选择方为身不由己,所谓身不由己,有时候只是成全私心的借口。”黄老九抬眼看定沈书。
那个眼神让沈书一时无法动弹,也说不出话来反驳。
“回去仔细想想我说的。”黄老九挥了一下手,“羊腿煮得软烂一些,老头子的牙口不好。”
“晚辈受教。”沈书起身,毕恭毕敬地对黄老九作了个揖,退出门外。他茫然地在廊下站了一会,猛一抬头,天上一弯光芒微弱的明月。
这一晚沈书几乎没睡,早上起来头重脚轻,吃完热粥方觉得好受些,晚上家里摆了酒席,就算给黄老九做寿。酒席快散时,穆华林也来了,送了一封护腰给黄老九,没坐多久,便匆匆离去,沈书压根没能同他说上话。
随着穆玄苍离开,暗门的渠道便断了,送信和探听情报都不能用他,这就使得沈书与康里布达彻底失去了联系。
平日里沈书给纪逐鸢送信,偶或经过暗门,多数时候还是随军带去,于是赶在晏归符出发前,沈书赶着给纪逐鸢多写了两封家书。其间再三犹豫,终究没有将胡坊的事写进书信里,除了嘘寒问暖,行军轨迹是不能问的,不过这一次沈书在信里问了纪逐鸢什么时候能回应天府。
虽然难以下笔,一咬牙沈书还是在信末添了句自己都脸红的话:“离家数月,甚想你,如有归期,复信务必告知。”
正有人进来,沈书连忙把信纸收起来,一看是舒原,沈书松了口气,把信纸铺平叠好,拿封套儿装了。
“什么事?”沈书记得舒原今日是去铸造局了。
舒原把门关上,走到沈书面前,低头下来以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康里布达在铸造局等你,他不敢进城,怕惊动你师父。”
沈书眼皮一跳,猛然抬头。
舒原点头道:“上午来的,受了点伤,得带个嘴巴紧的大夫过去。”
“伤得重吗?”沈书竭力控制,嗓音却仍有些发抖。
“死不了。”舒原道,“我去让林浩备车,或者大夫不跟我们一起,自己赶过去也行。”
沈书心想,姚琅要从公府出来,不跟自己等人一起是最好。于是唤了在门外的周清,让他去请姚琅。
车上,舒原才把情况详细告诉沈书。
原来昨夜舒原留宿在铸造局没有回城里,康里布达是翻墙进了舒原的院子,拍开他的房门,没有惊动铸造局其他人。
“我看他失血颇多,十分虚弱,还没有问话。况且当中许多事情,我也不清楚,但他身上有刀伤,想是同人打斗过。已经上药包扎过,昏睡着,血是止住了,他一直做梦呓语,要不是听他叫过几声你的名字,当时真不知道怎么办了,也不知道该找谁。”舒原眉头微蹙,迟疑地问:“穆玄苍好像也走了?”
自从舒原到铸造局做签书,来回城里城外甚是麻烦,家里马车也不够用,虽可以骑马,要单独给舒原弄一匹马来未免太打眼了。索性蒋寸八在铸造局给舒原辟出一间小院,容他不回城里时就在铸造局住下,几个月里在铸造局东面扩建出一排廊庑,供人过夜。
沈书向来不过问人回没回来,不过穆玄苍已离开数日,连舒原也察觉到他没在家里住了。
“是走了,不知道去哪。”沈书岔开话题说,“明天一早晏归符也要随军出发,支援常州,家里就剩我俩了。”
“那我尽量晚上回来住。”舒原笑道。
“还有一大群小厮,两个管家的,以你方便为主,倒也不必随时回来。人只要是渐渐大了,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沈书突然不说话了。这样聚少离多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多,无论是他和纪逐鸢,还是与这些兄弟,甚至那些十四岁跟到家里来的小厮。
“等打完了仗,建一所大宅子,咱们挨在一块住,把院墙打通,开一扇小门,晚上便能过去找你喝茶吃酒。”
“行。”沈书笑了笑,“我们都多留意,看在哪个地方住舒服。来日写在纸上,抓阄决定。”
马车微微颠簸,不时有微光落在舒原的脸上。沈书坐直身,问他:“我听说李恕回来了?”
“回来办事,待两日就走,就是明天。”舒原平静地回答。
“他还叫你去朱文正手底下吗?”沈书问。
“倒是没提,叫我吃酒,本不想去,但是他……”舒原叹了口气,摇头道,“瘦了许多,有点憔悴,像是多日不曾睡好。我看他似乎郁郁不得志,念及那时让他出来找你,他也担了极大风险,只是吃酒也无事。我本来想他要是旧事重提,立刻我就走。结果到分开时,他也没再提。黄汤灌多了,也有几句真心话。”舒原沉吟道,“他因为不在家中,叫查出来了,他爹被抓走一顿打,瘫痪在床。”
“他家里派人来找了?”沈书听得心里难受,不禁紧皱起眉头。
舒原搓了搓手指,抬眼看着沈书说:“他派人去老家,想先看看情况,把父母亲接到应天府来。”
“惊动老人家了吗?”
“报了个平安。他爹妈还给派去的人塞了钱,叫不要告诉他,只要知道他平安便是。”舒原用力揉了一下眉心,“派去的人回来还是给他说了,他爹恐怕要在榻上过完下半辈子,他娘也不愿意来。要给他爹买药吃,家里下人散了不少。”
“需要用钱吗?”沈书问。
“没提。”
沈书想了想,朝舒原说:“待会没事了,你去找一趟李恕,中午再叫他一起吃酒,问清楚他爹娘住在哪。”
正说话,马车停了下来,林浩在外面叫道:“少爷,走那个门?”
“往西北角上走,有一扇小门。”舒原放低声音,对沈书说,“白天还是小心些。”喜欢不纯臣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不纯臣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