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冲天无奈道：“深陷名利迷局，谁又是心怀朗月袖底清风的。”
沈辉含笑点头：“骂得好，虑得也好，心思独到，只不周全。你可知晓戈壁四妖的来历？”
沈冲天当即错愕：“儿子见师父造册中明明是三妖，为何父亲口中多出一个？”
沈辉详细讲述道：“红狐、黑犀、黄麒麟、白孔雀，其实算不得妖。论出身，他们也是昆仑山得道的灵物，在昆仑山脚下把守门户，虽无仙箓，却远胜仙家。这四兽一贯恃势凌人，作害一方。多少上昆仑访道的仙家、凡人受其误导走向歧途，害了无辜命。可惜天庭每每投鼠忌器，只好忍气吞声，更助长其嚣张气焰。”
“是我擅作主张毁了这一方水土，碎昆仑山一角化作万里黄沙，设下法阵将他们困在中间。多年过去，四妖及其属僚想必也繁衍出大队子孙，只是出不来。那边的主人见不可挽回，动用山海之变将自己隔阻在西海外，彻底舍了他们四个。你才进去时必定见到一簇簇黑漆漆的东西，那是当年昆仑山入口的门廊，也是四妖历来的居所，一场大火仅余下这些千疮百孔的石柱。”
“你是我的儿子，又被天帝毁了修为，独自深入戈壁不啻于羊入狼群，若非我及时察觉，早尸骨无存。今日这事也不能一味埋怨你，魔界不存，原本四角俱全的天下缺了一角，老家伙们没落凋零，小孩子无头脑四处乱撞，正是天帝喜欢的局面，你们会替他送上最好的借口。无论是你，亦或冷氏那小子都已入死局，一步走一步错，为今之计唯有迅速调转方向，莫要执拗流连，赶紧沿来路溯源访因去。”
一句话触动沈冲天，他试探道：“儿子从无尘星君处听到一些关于父亲的往事。”
沈辉淡淡道：“一条鲤鱼的记性，你也当真。从前事，连我都不记得了，你又向何处求证。”
沈冲天再言道：“儿子进去北海眼了。”
沈辉落落调侃道：“又是谁的馊主意，专门捉弄我的孩儿。”
沈冲天道：“可他的话，与无尘星君的话，并儿子推测出的情形皆能呼应上。他对儿子说过与父亲方才一模一样的话，告诫儿子若遇困境难解，当回头追本溯源。可是儿子依着他的话回到案发地重新查访，越来越乱套。”
沈辉只是笑：“傻孩子，你那叫舍本逐末，本源在这里。”说着，他一指头点上沈冲天心胸，“你我父子在京城初次重逢，那时的你一双盲眼，可眼中仍是有光的。如今你眼中的光去了哪里，寻它回来。”
话未尽，忽听外面百里诺恭敬道：“北方冷氏冷月影听闻祖父在此，特来拜见。”
沈辉嗤笑：“今日的西鹰神府好生热闹啊。看来传言中三十六万金甲神真不是吹嘘，这么快就将消息传递过去，实在可怕。”言毕即高声唤道：“请进来吧。”
冷月影自门外俯身低头，双手抱揖，一溜稳稳碎步不动袍襟，恭敬进入房间，倒身下拜：“冷氏孙暮华恭请老神安。”
沈辉慢悠悠道：“穿戴倒整齐，单为见我换的衣服？”
冷月影急忙俯首：“晚辈不敢隐瞒。这两日晚辈在西方天尊连戎家中赴宴，忽然传来消息说冲儿，啊不是，白鹿世子独身入戈壁深处。晚辈担心世子安危，未及换装急急赶来，本欲联合西鹰神一同进戈壁搜救，谁知到此处才知世子为老神所救，同在府邸。晚辈感念老神当日相救，特来拜会当面致谢。”
“赴宴、喝酒？”沈辉道，“看来你的杖伤也好利索了。”
冷月影不动声色道：“多谢老神关怀。”
沈辉掂量冷月影神色，谆谆言道：“你的言谈气度确有五六分你祖父的影子。你循着他的教诲走到今日，方有如此地位，你祖父功不可没，可这一番心思行动历经冷氏三代，早为天庭牢牢熟知掌控。我言尽于此，否则被阿厉知晓，定埋怨我教坏他的乖孙儿，该如何做，你自琢磨吧。”
沈辉边说边起身，经过儿子身边时，双手拂上他头顶，轻轻摩挲着：“这双角儿有些意思，只是嫩些，堪配我孩儿的俊俏容貌。那只萧辗转回到你手上也是缘分，你带在身边只做怡情养性之用，莫做他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些老物件本该与我们这些老家伙一同归为尘土，留在世上只是空想，无用了。”
冷月影闻言顿时惊惶：“祖父他老人家！”
沈辉笑接话道：“好着呢。他不离开，你永远放不开手脚，他是为你施展本事腾挪出位置。走了，不必送。”说完向前几大步，身形骤然消失，再寻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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