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声呻、吟,白衣人面具下的眉头不耐烦地皱了一皱:“我说二公子,别哼哼了。不过泼你两桶水罢了,还没上刑呢。”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二公子生得细皮嫩肉,此时一张白净的面皮上全是污渍,瞪大双眼道,“我已经如约来了,你们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白衣人嗤笑一声,将一直揣在怀里的铁盒往石案上一扔:“等拿到铁盒里的东西,我们自然说话算话。二公子几十岁的人了,难不成还想空手套白狼吗?”
“你!”那二公子没料到他们这样无赖,颤声道,“你们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令郎能不能囫囵着出去,就看您的嘴皮子肯不肯动了。”白衣人冷冷道,“说吧,铁盒到底怎么开?”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你们只说拿了东西就放人,可没说还要别的。”那二公子见他脸色不善,战战兢兢道,“府里的事不论大小全凭老太太做主,再不然还有我那三弟顶着,我活到三十岁可从没沾过手啊。”
白衣人见他把这等窝囊的话说得情真意切,不由在肚子里骂了一声“废物”。
他见手边的铁盒打磨得滑不留手,没有一丝缝隙,显然非寻常法子可开,不禁恼道:“你既不晓得开盒之法,又如何找得到这铁盒?说!”
“老太太屋里有个玉做的枕头,当宝贝似的供着,从不许我们靠近,勉儿六岁的时候差点碰碎了它,可挨了老太太一顿好打,我们三兄弟一块求情都不管用……”那二公子手脚被缚,缩着脖子道,“昨天见老太太中风昏倒,我家内人走投无路之下想到这个玉枕,我跟她一块挪开,这才晓得床板下有个凹槽,里头就、就是这个铁盒。”
说到这里他觉得后脑勺隐隐作痛,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一到万金湖边就被对方暗算了。
他脸色愈发白了起来,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不是说好拿了东西就放人吗?你们不但不放我儿子,还把我也绑来这里,还要脸不要?勉儿呢?!”
白衣人晓得他那个备受疼爱的儿子大名确实叫作东方勉,不由对他的话信了几分,头却愈发疼了:难不成这个没进过江湖的浑人当真不知道盒子怎么开?
如今东方家那老妇昏迷不醒,要是无人知晓盒子的秘密,回去怎么跟阁主交差呢?
白衣人晓得自己不是精于谋略之人,除了严刑拷打外竟一时想不出什么别的计策,只得抬起右手扬了一扬。
那二公子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就被吊了起来,不由惊叫道:“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玉枕下除了这个铁盒,还有没有别的东西?”白衣人上前逼了一步。
那二公子却总算明白对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父子两个,索性咬牙道:“我不说。除非你放我和勉儿出去,否则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哦,成啊。”白衣人袖中藏有一缕早先从东方勉那里剪下的头发,为的便是此时此刻,是以他听了那二公子的狠话连眼皮都懒得掀,只举起右手,作势往袖子里找去,“那您就受着吧,总有熬不住的时候。”
见他抬手,洞口的黑衣兵以为这是行刑的暗号,当即把一块烧红的烙铁从火中夹了起来,朝那二公子身边走去。
白衣人也不以为意,继续在袖中翻找,越找脸色却越难看。
怎么回事?前两日明明把那缕头发藏在袖里,如今怎会不见了?
他确信这几日除了几个下属外无人近身,却又百思不得其解,脸上终于变色:没了那缕头发,只怕逼不出东方家老二的真话了。
他暗悔自己大意,正想硬着头皮故弄玄虚一番,却听那二公子突然颤声道:“我……我说就是了。”
白衣人一惊,霍然抬头,却见那二公子涕泗横流,拼了命将身子往后缩:“我说,我说……你叫他们把烙铁拿开。”
走江湖的人大都脾气硬朗,虽说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但白衣人万万没有想到,没等他找到那缕头发,区区一块烧红的烙铁就让那二公子松了口。
他绷紧的面皮立刻一松,却又在心里多添了一分鄙夷,忍不住啐了一口:“怨不得那又臭又硬的老婆子瞧不上你——老子也瞧不上你。”
他依言命下属离远了些,自己走过去接过烙铁,目光如刀。
那二公子瑟瑟发抖,正要张嘴,谁料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极其细微的声响。
白衣人耳朵动了动,顿时发觉有异,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趁手的暗器,反手便将那烧红的烙铁掷了出去。
他头也不回,手上力道却控制得颇为精到,经由烙铁一撞,那盒子“哐当”落回原地,与此同时,只见蓝影一闪,风声骤然扑向石案。
那白衣人没想到洞中还有外人,实实在在吃了一惊,手上却反应奇快,举着夹烙铁用的旧钳回身一刺,这一下又快又准,竟是一招极利落的“风雷之变”。
他以钳代剑,威力仍自不凡,那蓝影不得不侧身避过,而他手下的黑衣兵们总算反应过来,将那搁着铁盒的石案团团围在中央。
那蓝衣人见状耸了耸肩,袖中却又飞出一道黑影,直往洞中扑去。
这暗器来势极怪,白衣人只来得及将铁钳一横,这一招出手仓促,却也用足了五分力气,不料那黑影被他这么一拦居然力道未竭,仍然精准地钉在空中的绳索上。
绳索发出一声轻响,竟然并不断裂,那黑影却咯噔落地,白衣人这才看清,这暗器竟是一枚小石子儿,像是在湖边随手捡的。
他霍然变色,正要去瞧那蓝影是何许人也,不料那人飞起一脚,竟将地上那块烧红的烙铁又踢了回来。
火星四下飞溅,白衣人斜身闪避,不料那蓝影趁机退后,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到了那二公子身边,将他护在身后。
两人的过招只在刹那之间,洞口的十来个黑衣兵又不敢离开铁盒,哪里插得上手?
此时白衣人两眼一眯,将腰间的长刀提在手里,喝道:“你是什么人?”
他打量着对面这个身着蓝色劲装的瘦削男人,见此人背后似乎负有剑,不由惊道:“难不成御剑山庄的人当真插翅能飞?”
付茗醇懒得同他废话,伸手去解半空中的绳结,不料不单那绳索坚固异常,就连绳结也结实极了。
付茗醇无奈之下,只得拔出身后的剑来。
长鸣宝剑一出,整个洞中都泛起微光,那白衣人见他不答话,心中有气,抬手给下属们比了个手势,自己提刀逼上。
他来势汹汹,付茗醇叹了口气,一剑划断头顶的绳索,随即反手一格,正巧截住白衣人的攻势。
那东方家的老二“啊哟”一声跌在地上,白衣人见这蓝衣男子意态悠闲,仿佛不将自己看在眼里,哪里咽得下这口气,长刀忽然转向,来势端的是凌厉之极。
付茗醇不敢轻敌,两人刀剑相交,却听那白衣人又问:“你究竟是御剑山庄的哪一位?”
“……”付茗醇语塞了片刻,道:“我是谁?你们在请君入瓮之前,难道都不先弄清楚来人的身份么?”
他言罢,手上陡然变招,长剑疾刺白衣人肋下两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