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2)

恍惚间,苏伊桐听见一声刺耳的哀嚎,紧接着是人栽落在地的闷响。她木然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个粗布蓝衫的妇人,手里的龙鳞正往下滴着血。

苏伊桐认得这妇人正是之前见过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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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舍国都梵林城

苏威瘫坐如透雕龙榻之上,几阵重咳,捂着胸口粗重的喘息起来,他直觉得脑袋有些麻木,待气息稍微平顺,摆摆手,屏退左右,床榻前只余二殿下苏熙一人。

“熙儿呐。”

苏威颤着枯杆般的手,紧紧握住了苏熙,

“为父恐怕时日不多…这…分明就是毒,却无人能察哪…为父…只恐南舍国运就此衰已…”

苏熙听完此话,眼圈瞬间红了,神色也更加黯然,。

“熙儿呐…”

苏威示意苏熙上前,压低嗓音断断续续在他耳边碎念着。苏熙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咬紧下唇,颤抖的手紧紧握拳,重重的点点头。

月光清冷,钟声响过三巡,四下寂静无人,榻上的苏威双眼微合沉沉的睡着。房间里只有烛火迸裂的“滋滋”声,时不时打破夜的死寂,那暖晕中心似有一抹幽蓝好像鬼眼,忽隐忽现。

二殿下府邸苏熙寝室

回到住处,苏熙便独自留在寝室里,面朝皇宫的方向长跪不起,他神色凄然,目光空茫,手里捧着的乃是一方紫檀透雕镶金锦盒,滴滴热泪顺着面颊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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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岘庄丁府

两千重兵把守的和岘庄,此时已经是水泄不通,连只苍蝇也飞不出来。丁府更是重重封锁,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压抑感,沉重的令人窒息。

后庭中央,树影斑驳,暗影重重。

秀山郡郡守大人孙卓携同一众官员,胆颤心惊的跪伏在地,拧着的眉毛,不住的抽搐着。公主房门紧闭,屋内烛火通明。

床榻边苏伊桐神色木然的凝视着床上的柴文训,她的眼框早已干涸,眼底是无尽的凄楚和怅恨。她恨自己,方才他给自己的红色丹药才吞下肚,身体便即刻恢复了知觉,若不是自己疏忽,怎会连累师傅到如此境地。

柴文训安安静静躺在那,一动不动,陈妈已为他处理好伤口,换上干净的衣衫。

苏伊桐伸出手,抚摸着他精致的面庞,感受着他面部坚毅的轮廓。她一直都以为,他是位武功高强,冷漠寡言的侍卫,却不知在那些过往的年岁里,他承受了多少劫难和风波。当陈妈解开他那染血的白衫,袒露在她眼前的竟然深深浅浅竟有数十道伤疤,令人触目惊心。

苏伊桐大骇失色,她跟随剧组多年,一眼就看得出这些伤痕大多都是旧伤,年月久远到也许他只是个孩子。

定定地望着他俊美如玉的面庞,苏伊桐蓦地感觉到他身后一定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苦难故事。

想到自己与他本隔着几百年的光阴,她的心头不知为什么一阵的心酸,还有一种复杂的情愫,弥漫开来,说不清,道不明。

是一缕幽幽的遗憾吧,

为何如此晚才来到这个世界,遇见他。

还是,一丝被命运玩弄的无奈。

苏伊桐的眼中,掠过一阵悲凉,又忙收回漫无边际的思绪。她打起精神,用沾着清水的丝帕,温柔的沁上柴文训干裂的双唇。

树影横斜,月转朱阁。

疲倦的沉花在桌边用手支着下巴打着瞌睡,苏伊桐静守在床榻边,连眼睛也不舍得眨,她痴痴呆呆的盼着柴文训可以早日醒来。

前缘,无处诉说,只有那摇曳的烛光,静默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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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

夜,漆黑。风卷着野狼的嚎叫,从耳边呼啸而过。

尽管一夜马不停蹄狂奔,却还是逃不脱缙兵的追捕。他看着父王与缙兵奋力拼杀,此时的父王全然不见往日的儒雅,力量从他愤怒的吼声里喷薄而出,吓得缙兵们肝胆俱裂。

刀光,剑影,鲜血,哀嚎。

尽管父王生死相搏,却终寡不敌众,身重数刀,战血横飞。剩下的七八个缙兵,手持带血的冷刀,恶狠狠的向他逼来,当剑朝自己刺来的那一刻,母妃扑身过来,用柔弱的身躯护住了他。

一切来的太突然,他的脑袋霎时间一片空白,呆呆望着母妃弥留的目光,他甚至忘了哭。

父王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喊,拉回了他麻痹的思维,他失声痛哭着唤着母妃,随即捡起地上的一柄大刀胡乱的向缙兵砍去。

当父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剑刺入最后一个缙兵的胸膛时,他已经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文训…不要哭…”

父王手掌抚摸着他的脸颊,想为他擦拭泪水,

“你要坚强,要活下去,你是大梁的皇族…要…”父王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手无力的从他脸颊滑落。

他已经哭不出声来,或者,痛到深处,已经没有了痛的感觉。

他用沾满鲜血的小手,替父王轻合上双眼,咬牙道:“孩儿一定谨记父王的教诲,光复大梁,为您和母妃报仇!”

他深深的向父王和母妃跪拜,最后又朝着自己生活了七年的皇都的方向,深深叩首。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远处的狼嚎和鸦啼将这无边无际的黑夜衬托得更加苍凉,阴森。

他的手心,早已发凉,他握紧拳头,告诉自己,

“柴文训,不能哭,一定要活下去,你要报仇!”

他迈开步子,朝着前方更深沉的黑暗走去。

柴文训的眼睑微微颤动,浑身的气血澎湃开来,额头上渗出层层汗珠,一道黑线明明灭灭,速度越来越快。

恍惚间,无尽的黑暗里似传来一丝微弱的声响,越来越近。

“师父…”

是她的声音,那么虚弱,

她正青丝凌乱,衣衫狼藉的匍匐在他眼前,目光迷离无助,颤抖着声声唤他。

柴文训顿时感到五内翻腾,一股浓烈的悔恨和酸楚涌上心头,是他,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紧促的眉宇间,那黑线愈发浓重。

天边,一缕晨曦破晓。

几声轻咳,牵动浑身的俱痛,柴文训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逐渐清晰,晨光轻轻的洒进窗棂,他听见有一阵阵鸟鸣清歌,原来自己尚在人世。

身旁的她正伏于床沿之上,头枕着手臂安静的睡着,亦如这清晨一般恬静。柴文训侧头凝着熟睡中的她,宛如清晨初绽的百合,娴静娇媚的脸上浸着道道泪痕。

他看着看着,竟不禁抬起手,眼底,溢满了温柔,犹如一泓沉碧的湖水,深邃,幽远。

指尖,轻轻捋过她的发丝,只那一触,心中一阵悸动,又转瞬化为苦涩。他本想安静抽回的手,却在望见她睡眼睁开的一瞬间,手悬在了半空中。

“师父,你醒了!”

苏伊桐眼中闪动着欣喜之色,一双纤纤如玉的手,霎时间,将他的手牢牢握住。一股融融暖流顺指尖淌入心扉,柴文训有些措手不及,木然的望着她。

“我…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苦笑着把那些丧气的话吞了回去。

忽然,耳边掠过“咕噜咕噜”两声闷响,回头就见沉花后背死死抵着反锁的房门。神情紧张又尴尬,极力躲避着苏伊桐的目光,模样获像个被捕的小贼。

苏伊桐会意一笑,暗道这丫头真是懂事,正要起身唤她,一只手蓦的被柴文训反握住,力道强的动弹不得。

四目相对,目光胶着。

苏伊桐面颊染上两片绯红,害羞的垂下了头。。

柴文训目光也开始飘忽,他强迫着自己从梦幻的云端回到清醒的现实,轻轻松开了她的手,可依旧难以掩饰眼底那份温柔。

而她的心早已如鹿撞,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一阵轻缓的敲门声,打破了尴尬。

苏伊桐忙站起来,擦干泪水,正了正衣衫,向沉花使了个开门的眼神。

只见门外站着的,正是丁府那位蓝衫俾妇,也就是自己和师父的救命恩人,苏伊桐唤她陈妈。

陈妈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轻轻撂到桌上,

“公主殿下。”

见陈妈附身行礼,苏伊桐赶忙搀她起来。

“陈妈,我说过,我们以后不必如此。”

“柴大人醒了。”

陈妈面露喜色,轻盈走到床前,不由拒绝的搭上他的脉搏,过了一会,用不可思议的语气感慨道,

“柴大人的脉象虽然虚弱,却已然恢复了平稳,这体魄真是异于常人哪,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可好的如此之快。”

“真的吗,您的意思是,他度过危险期了吗?那太好了,陈妈您的医术果然高明啊。”

一旁的苏伊桐欣喜万分。

“只要连续一月,服药调理,相信定能恢复半成。”

陈妈笃定道。柴文训一脸冷漠,霍的将手抽离出来。

“嗯嗯,没问题,我会看好他。”

苏伊桐满脸认真,重重的点着头,转身将药汁端过来,温柔的看着他,轻声道,

“师父,听见大夫怎么说了吧,你得听话啊,这以后的一个月,要乖乖配合治疗,按时吃药,知道了吗。”

柴文训瞟了眼那药汁,眼神里尽是鄙夷之色,见她满脸期待的盯着自己,干脆侧过脸,不理她。

“喂,这位病人,怎么这么拽呢,吃药啊。”

苏伊桐板起脸,舀了一汤匙药汁,兀自送到他嘴边,沉声命令道,

“张开嘴,不许任性!”

见他就像没听见,一副傲娇的鬼样子,苏伊桐不禁又气又笑。

她改变了策略,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

“哎…我这命也太苦了,受了这么多罪,又值了一宿夜班,还摊上个这么不懂得心疼人的病人。沉花,陈妈你们都别陪我熬了,快去休息吧,留我一个人在这守着,今天我就跟他卯上了,我就一直在这守着,守到他吃药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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