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奕将视线投向遥远的天际,面容沉着而深静,英朗的眉宇间英华隐隐。
听他如此客观和坦然的评价对手,苏伊桐暗生钦佩,脑海中却又窜出来,沙场上他一声令下斩杀几百降兵,那些血可漂橹的凄烈场面,不禁毛骨悚然。
“那如果…滦国的土地能…自给自足…是不是就没有侵略了?”她喃喃自语。
他浅笑,摇头不予回答。
苏伊桐用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的说,
“在我们那,山地丘陵都能种庄稼啊,梯田就是这么来的啊。”
“哦?公主所言为真?”赵宗奕蓦的回身,眼中透着一抹喜色,她顿时紧张起来,言辞闪烁,不知从何说起。
他近前,撩起衣袍,蹲下身,认真问道,
“公主可否细述于本王听听?”
他诚恳的模样,令她难以拒绝,只好也蹲下身子,拾来根树枝,在洞穴的泥土上,一边画划,一边细碎的吟着,
“所谓梯田呢,也就是根据山势的走向,在丘陵山坡地上沿着…等高线的方向,修建的像…好像台阶一样的田地。嗯…”
苏伊桐绞尽脑汁,极力组织着语言,
“我家乡呢,东南地区…也多是丘陵,适于种水稻的平原非常少,为了解决粮食问题,那里的居民呢,就构筑了一层一层的梯田,再用…一道道的堤坝涵养水源,这样就也可以大面积种植水稻,解决粮食问题。”
赵宗奕灼热的目光随她的玉指游走,望着地上道道流畅回旋的线条,渐渐绘出一幅壮阔的山势图。
他微微蹙眉,凝思端详着。
自己这个小国的贡品,把话说的含糊不清,他却听得聚精会神,沉静的脸满是求知欲。
苏伊桐不禁感叹,短短几个小时啊,
竟能深刻感受到,
他铮铮铁骨上所背负的那些责任和光荣。
作为军人,
他有着锐意勃发的势气和坚毅的意志,
作为君主,
他又不主观武断,刚愎自用。
实在是令人敬佩。
恍惚间,撞上他如星的眼眸,四目相对,心中无端的慌乱。
看出她的羞涩,赵宗奕微笑,
“此法虽新奇,倒不失为良策,只是如此浩大之工,尽耗人力钱财。南舍弹丸之地,国微力薄,如何能做到?”
“南舍…”
苏伊桐被问得无言以对,只得装作没听见,兀自继续说道,
“确实是耗费财力和人力,所以呢,在我家乡,这种梯田大多都变成了…旅游景点。”
她想起几年前随剧组远赴“龙脊梯田景区”时的情景,那美景甚是震撼,导游带着众人登高远望,滔滔不绝的介绍着。
思绪越飘越远,眼前除了触目所及的绿色,还有范金华纤瘦的身影。
他正端着相机,一脸不屑的抱怨着,
“我说苏伊桐你到底能不能柔美点,你看看人家初初,再看看你,拍个照这么爷们儿,我让你打猎呢啊。”话落,他将手臂撩出一道柔美的曲线,得意的说,“你学学我。”
想的入了神,苏伊桐眼神里满是光彩,摇头复述着导游的台词,
“那真是…山青水秀,瀑布成群,春如层层银带,夏滚道道绿波,秋叠座座金塔,冬似群龙戏水,四季各有神韵…龙脊梯田…”
赵宗奕专注的凝着她,目光如水般温柔。
他早已醉了,醉在那如百灵鸟般悦耳的轻语里…
夜,静谧而深邃,跳耀着的金色火焰将这山洞晕染成温暖的橙黄,二人的轮廓映在洞壁上,一个伟岸一个纤柔,缓缓的靠近。
直到他微烫的气息拂上面颊,苏伊桐骤然转醒,发现自己讲得太过投入,不自觉的与他靠得甚近,忙慌乱起身,退回到原来的青石边。
赵宗奕本已悸动难平的心,顿时一片失落,只好起身坐了回去。
气氛转瞬即冷,她亦如先前,垂头低目一语不发。
该如何继续…是追问那名侍卫?
还是另寻话题?
他一边无聊的向火里添着柴火,一边暗自思量。
忽然,远处几声狼嚎来的恰到好处,赵宗奕忙打起精神,正言道,
“若是公主害怕,本王可赐你坐在本王身边。”
苏伊桐瞟瞟他手按的位置,小声嘟囔,
“不用了,殿下那边也是石头,没什么好坐的,晚安。”
说罢,将身子蜷紧,兀自闭上了眼睛。
凝望着她娴静清雅的脸,赵宗奕只有轻叹,久久不舍得合上眼睛。
北缙官道密林深处
夜风中,柴文训盘膝而坐,慢慢收回双掌,吐纳几次。面前的刺客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还活着,激动的朝着柴文训深深叩拜,虚弱的说道,
“多谢英雄救命之恩,在下无以回报,愿为英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柴文训站起身,淡然开口,
“你若想报答于我,就告诉我,你们是受何人指使刺杀滦使!”
刺客顿时哑语,从他凌厉的目光里,敏锐的察觉到危险的气息,挣扎着向后退去。
柴文训箭步扑上,擒住刺客的脖颈,用冰冷的语气追问,
“何人,指使你刺杀滦使。”
刺客脸色已是惨白,眼中盛满了决然的死志。
柴文训剑眉轻挑,喉咙中发出几声狞笑,俊美的脸霎时间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狠戾之色,却是一闪即逝。
“在下一向对赤胆忠心之人,甚是有耐心。”
他松开手,优哉游哉的在刺客身踱起步子。
刺客正想逃走顿感五内翻腾,似有一股强大而阴寒的内力,在体内肆意游走,霎时间,全身上下如百蚁噬骨剧痛难忍。
刺客满脸痛苦的直盯着这个如鬼魅般恐怖的男子,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你…你是何人…”
柴文训平静的扫了他一眼,
“不过两个时辰,你便会皮肉溃烂,销骨为水。”
如此残忍之极的景象,被他说的轻如尘灰。
忽见刺客吃力的想要蠕动嘴唇,柴文训身形闪幻,迅猛封住他的穴道,使其脖颈以上动弹不得。
他蹲下身,饶有兴趣的看着猎物在自己眼前垂死挣扎,只不过一会功夫,刺客扭曲着的手已将胸口的衣衫撕得稀烂,指甲深深陷入皮肉,血肉模糊,
柴文训诡异的笑笑,
“这毒如此神奇,你当好好享受才是。”
嘲弄的话语,冷酷到令人绝望。
刺客蜷缩着身体止不住的抽搐,喉咙中发出干呕的嘶嚎。
柴文训来到一棵树下坐好,望望头顶,乌云蔽月,如雾如霾,这夜似乎特别的清冷。
一声轻的不能再轻的叹息,她的倩影竟在这个时候,翩然而至。
昨夜,她的闺房不曾点灯,房门外听不到一声抽泣,仿佛所有的悲伤,都被她化作安静又力竭的喘息。
一墙相隔,
她的痛悄然无声,他的痛排山倒海,
一夜,如同度过一整个春夏秋冬。
他已无心再去思考,
为何这百年之毒会如此诡异横行,
只愿守在她的门口,直到天明。
但是,
他很清楚,她与他如隔着天与地,永远不该有相接的尽头。
二十年来,他只为心中的仇恨而活,
仇恨支撑着他苦苦捱过了无数次地狱般的折磨,
他与毒早已同生共存,给他痛苦亦给他慰藉,
活下去,复国,
除此之外,其他事都不重要。
柴文训的眼前又出现父王殷殷期盼的面孔,他忙闭上眼,不愿再想。
冷若寒霜的面孔染上一层孤寂与凄仇。
此时,刺客已被毒折磨得生不如死,挣扎着向他爬来,眼神溢满了求生的渴望。
柴文训嘴角浮出冷笑,想到自己可能要返回宛城一趟,他下意识望向“望月亭”的方向。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也顺带倾倒出那些本不该有的情愫。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宿命情缘悬作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