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亭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恬静的照着这座雅致的石亭。
苏伊桐轻快的跑着,视线中,那抹墨蓝色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师父——”
她喘着重气,甜甜的唤着他。
他回过身,眼眸里星华流转,她压抑着心中悸动,一步一步走近,阳光下那张俊逸出尘的脸,美好的令她沉醉。
他浅笑,将手掌伸给她,用富有磁性的声音,慢慢言道,
“公主可否不做翌王妃,随属下远走天涯,过些逍遥自在的日子。”
“嗯嗯嗯嗯———”
苏伊桐点头如捣蒜。
他目光如水,笑着示意她过来。
一瞬,这天地间,落英缤纷,美轮美奂。
纷纷扬扬的花雨,重重叠叠将二人包围,
她快走两步,羞涩的将手缓缓递向他…
这时,脖颈忽然抚上一抹冰凉,身后响起冷森森的斥喝,
“你竟敢背叛本王?”
来不及转身,脖颈传来剧痛,苏伊桐惊呼着从梦中醒来。
她吓出一身的冷汗,坐起身,倒吸口凉气,
“天…是梦…”
“你醒了?”
赵宗奕几步近前,蹲下身子,关切的看着她。
那俊雅雍容的脸,此时显得格外阴森。
苏伊桐慌乱的站起来,脚伤发作,身子一歪,被他牢牢抱在怀里,这才发现,身上裹着他的华服。
“公主小心。”
赵宗奕微笑。
她挣脱了他的怀抱跛着脚连连后退。
赵宗奕蹙眉相视,显然对这个反应困惑不解,为何一觉醒来,她反而更加惧怕自己,昨日种种,难道丝毫没有拉近与她的距离吗?
他无奈的皱皱眉头,箭步过去将她拦腰抱起,不顾她的反抗,阔步走出山洞。
晨曦中,洞外静候的慕容骥,看到二人,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上前拱手行礼。
赵宗奕轻声道,“走吧。”
慕容骥一声令下,脚步声铿然如滚雷,几百兵卒簇拥着满面春风的翌王殿下,向林外走去。
苏伊桐像陷入绝境的小鹿,双眼紧闭,一只手僵硬的抚住脸,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拳头。
我的天…这人丢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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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大街。
宛城原本宽敞的街道,此时人头,水泄不通。
金金亮亮的阳光,洒在一匹高大威风的白马上,这马在众兵卒的簇拥下悠然前行。
马上正是翌王殿下和他待娶的王妃南舍公主。
他英朗不凡,她绝美脱尘,两旁围观的百姓们,呼声震天,赞叹不已。
苏伊桐从没有过如此极致的尴尬,即便她玩命的用老办法麻痹自己,这是拍戏,这都是群众演员,也无济于事。
与北缙无比尊贵的翌王殿下在众目睽睽之中,共乘一匹马。世人眼中当是无上的尊荣,而她直感觉是游街示众。
即使将头垂得最低,也躲不开周围那一双双灼热的眼睛。
马背上的赵宗奕神采奕奕,忽发现怀中之人神色黯然,一副失魂落魄的可怜模样,不禁蹙起眉宇,扫视四周。
随之将双臂搂得更紧,附过身轻声道,
“公主可是在为这市井街巷中传出来的蜚语忧心?”听他将“蜚语”二字说的分外清晰。苏伊桐复杂焦虑的心情稍稍平复,长长的舒了口怨气。即使自己思想上再善于逃避,毕竟受困在这段韵锦的皮囊里,南舍公主路遇淫贼,已是不洁之身,这么污秽的帽子从头扣到脚,她怎能全然无动于衷。
现在听他亲口将这些定为“蜚语”,很是感激和欣慰,只是仍旧不愿开口向他多做澄清,或是道谢。
见她依旧垂着头,身子防备的蜷着,赵宗奕尴尬的笑笑,
“还是公主介意…与本王同骑一匹马?”
苏伊桐不住的点头,他脸色微变,
“公主倒真是坦白啊,你是本王的王妃,与本王共乘有何不可。”
听他那满不在乎的语气,苏伊桐更是无奈,只盼望这马能走的快一些。
忽然,他微烫的气息拂耳而来,坚毅的面颊,微微贴上自己的肌肤,
“公主若是介意,本王即刻进宫,恳请圣上赐你我良辰吉日,早日迎娶公主进府,可好?”
那一字一语轻柔而坚定,织成一张网,铺天盖地而来。苏伊桐直觉得头晕目眩,大脑一片空白,长久以来她一直不敢去面对的结局,此时感觉越来越近了。
成为真正的翌王妃,一辈子留在血可漂橹的翌王身边,除此之外,恐怕就是死。
那白马步伐依旧悠然,人潮涌动,热闹非凡。而她心中是无穷无尽的空茫和绝望。
承恩侯府
幽幽后庭,翠竹森森,莺歌鸟语。
“你说什么?一夜未归,同乘一马进城?”
慕容慈尖锐刺耳的嗔怨,声如裂帛,带着隐隐哭腔。荷花池边,她明艳的脸愤怒到扭曲,直把那前来报信的婢女,吓得浑身哆嗦,步步后退。
“慈儿。”
不远处,乃是赵宗敏缓步而来。
一见是赵宗敏,慕容慈立刻想起那日她假意哄着自己,意在搭救南舍丫鬟的事。又想到平日里赵宗敏对南舍公主甚是照顾,慕容慈心头怒火更盛了。她向前迎了两步,不留一丝颜面的嗔怒道,
“你来得正好,我倒想问问你,你与那苏韵锦有何往日情谊,为何屡屡袒护她?”
见她如此恼怒,赵宗敏微怔,又温雅浅笑,将一折金色请柬递给她,
“慈儿,一月之后便是王妃的寿辰,我特来给你送请柬。”
慕容慈冷笑一声,将那请柬接过来,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赵宗敏娴静的脸,阴阳怪气的说,
“你可知道,今日宗奕哥哥竟然纡尊降贵,与那南舍贱人同骑一匹马归城。”
南舍贱人几个字甚是刺耳,但此时的慕容慈满脸透着嫉恨,赵宗敏只得压抑着不悦,沉言开口,
“慈儿,翌王殿下与南舍公主在密林里迷了路,确是一早在慕容将军护送下返回王府的,我想应该是因为锦儿扭到了脚,无法独自骑马,殿下才会与她共乘。”
“锦儿——”
慕容慈冷冷讥讽道,
“敏姐姐真是墙头草啊,眼见那贱人得宠,就立刻唤得如此亲切了?难怪啊…”
慕容慈特意向赵宗敏又靠近两步,在她耳边不慌不忙吟道,
“不是正妃生的,也能得到她的喜爱,在翌王府待嫁多年无人敢娶,也能过得安稳滋润。姐姐如此心思缜密,慈儿真是自愧不如啊。”
“你…”
赵宗敏顿感那话语刀刀割着自己的心。
她不知如何面对,后退两步,转身欲走,脚下却不慎踩空,身体向着池水跌了下去。
恍惚间,一袭蓝影飞纵而至,将赵宗敏揽住。
腰间传来了浑厚的力道,身体被牢牢护着,整个人不自觉扑进了对方结实的怀抱中。
赵宗敏一抬头,迎上那人深邃的目光,正是慕容骥。
幽幽对望间,竟有些痴醉。
慕容骥旋即清醒,松了手,淡淡说道,
“大小姐要小心才是。”
赵宗敏不做声,垂眉低目。
声旁的慕容慈斜睨着她,一脸鄙夷之色。
慕容骥看了看慕容慈,正色言道,
“慈儿,你方才与大小姐讲了什么?”
慕容慈漾起嘲讽的笑,盯着赵宗敏说,
“我方才与敏姐姐聊的都是金玉良言,我倒是
乐意再多讲一遍,就是不知敏姐姐可想再听?”
赵宗敏的面色难堪极了,蹙着秀眉侧过身朝着慕容骥盈盈一拜,以示谢意,匆匆离去。
望着那没落的倩影渐渐消失在回廊的转角,回头便见慕容慈扬着傲慢的笑,慕容骥不禁恼怒,沉面斥喝,
“慈儿,你岂能对大小姐如此无礼?”
“什么大小姐?”慕容慈不屑的说,
“没封号没地位,留在翌王府待嫁的不祥之人而已,我倒要看看何人谁敢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