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真的适合我?”她轻蹙柳眉,犹豫的问。
“那是当然,这件衣裙高雅贵气,与姑娘这绝好的容貌当是绝配啊,姑娘如此美艳动人,又怎可与这寻常女子一样,穿得俗雅普通呢。”
老板满脸笃定的样子,信誓旦旦吟着。
“可是…”夏血鸢转头看看那件水蓝色衣裙,面生疑色。
老板转了转眼珠子,朗语道,
“看姑娘面生,当不是这秀山郡之人吧,今天这身打扮,想来平日里也是素净惯了,来到我们这秀山郡何不换上一番模样。姑娘这大好的芳华,总该多些姿彩才是啊。”
这话倒是说进了夏血鸢心里,既已出谷,不如换个彻底,也不易被人察觉。
“好,那便是这件了。”她爽快的点了头。
暮寻在月兰阁门口等了许久,忽见一抹斑斓艳彩飘渺而至,不由得后退两步,惊道,
“护…护法…你…”
此时的夏血鸢,于这脉脉余晖之中如一抹艳丽的霓虹,冰艳的面庞也被这彩色衣裙映得格外妩媚娇柔。
如此天差地别的变化,直看得暮寻怔怔无言。
见暮寻这瞠目结舌的诧异模样,夏血鸢尴尬笑笑,轻怨道,
“怎么…不…不好看吗?”
暮寻忙收回呆滞的目光,解释道,
“不,不是不好看…只是第一次见护法如此打扮,属下还未习惯…”
夏血鸢走近两步,不以为然的说,
“文训不是说了吗,让我们一切谨慎,不能让别人发现我们是灵隐宫之人,那自然要装扮一新哪,你这身黑衣也不合适,当要换掉。”
“是,属下遵命。”暮寻拱手回道。
夏血鸢蹙眉,用低低的声音吟道,“既然出了谷,不要再唤我护法,叫血鸢便可。”
“这…怎可破了宫规啊…”
“哎…”夏血鸢无奈摇头道,
“暮寻啊,毒之幻化乃极致无形,为何你却如此死板,听我的命令这便是宫规。”
她得意的挑了下眉毛,转身没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虽不是第一次出谷,但像秀山郡如此热闹的街市,夏血鸢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欢快的迈着轻盈的脚步,东瞧西看,左逛右转,一身霓裳彩裙于人群中格外艳丽,引得众多男子的回眸注目。
暮寻甚是担忧,又不便步步紧随,关切的目光,始终牢牢注视着她悠然游走的倩影。
忽然,她被几名华衣男子拦住去路,几人脸上尽是轻佻之色,嘴角带着坏笑。其中一个男子,竟然伸手就要去摸夏血鸢的脸蛋。
暮寻霎时间怒不可遏,正欲提气上前,见夏血鸢只手负于身后,快速的做了个手势,似是他不要过来。
他只得停步,亲眼看着夏血鸢身姿袅袅的随那几名男子缓步走远。
这可不好——
暮寻忙疾步跟上,拐拐绕绕,跟进一条偏僻的深巷,暮寻止住步伐,忧心忡忡的望着。
护法万万不可用毒,若是披露了身份,可是大事。
又过了一会,暮寻实在不能再等,身形一闪,纵入巷子深处。
明艳的夏血鸢,此时正冷冷伫立在一地躺倒的身躯中。
“护法,不可!”
暮寻忙赶上前,瞧见几名男子皆吾着鲜血直流的嘴痛苦的挣扎,却发不出声音,不由得心头大颤,
“护法…这…破了宫规啊。”
夏血鸢理理华裙,轻蔑笑道,
“我又没有用毒,我只是用银针断了他们的舌头,又封了他们的哑穴,怎么算是破了宫规?”
她环顾四周,得意的继续说,
“以后再说不出污言秽语,甚好。”
暮寻话没出口,她的身影已飘忽走远,抛下一句,
“暮寻快一些,我们还要赶去天水郡呢。”
暮寻无奈的笑笑,快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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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
大梁皇都晏安城
王府的花园内,一派姹紫嫣红,鸟语花香。
花海深处,树荫下,是王妃一身华贵。她身旁的小皇子,正倚着一棵古树,稚气的脸上满是专注,手捧书卷细细的看着。
王妃满脸慈爱的轻轻摇着锦扇,为他驱走暑气。
“训儿,书中有何深意,可否讲于母妃听?”
王妃柔语问道,小柴文训合上书卷,不急不缓,朗言道,
“兵法有云,诡道十二法,怒则扰之卑则骄之逸而劳之亲而离之。”
他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王妃目光莹然,疼爱的看着。
忽然,他蜷起身体,剧烈的咳嗽起来。
王妃忙放下锦扇,将他搂入怀中,用手轻抚着他的后背,不由得苦苦长叹。
“哎…想我训儿天资聪颖,竟生得如此羸弱,也不得习武强身。”
怀抱中的小柴文训半晌不语,许久,低语道,
“母妃莫要难受,训儿习不得武功又如何,书中之兵法精妙绝伦,若我能运兵如神,岂不是胜过逞强斗狠。”
王妃吃了一惊,心中暗暗叹服儿子的沉着和远志。
彩蝶翩翩,花间流连,似也怕辜负了这旖旎春色,但这一切,终究碎了。
碎成一地血泪。
母妃最后一次抱他,便是用纤柔的身子挡住了缙兵的尖刀,血温热,沾满了他的手,他嘶喊着唤着,
“母妃,母妃——”
却只见她弥留的目光,溢满了疼爱…
“母妃——”
柴文训从梦中惊醒,已是冷汗透身,热泪盈眶。
二十年来,每每缙贼的血光杀戮入梦而来,铁蹄滚滚,黄沙漫天,父王的撕嚎怒吼,临终时的殷殷托付,都令他悲愤交加,嚼穿龈血。
而母妃永远是那张雍容慈爱的面容,那怀抱给予他无穷无尽的力量和温暖,那是他心中最深处的依靠。
柴文训微微蜷缩起身体,长长的吁着气。
犹如雪地里一匹孤独的狼,收起了凶恶的獠牙和血红的眼睛,在岑寂月光下默默舔着带血的伤口。
那些无处诉说的悲伤,就如同这百年之毒一样,深入骨血,如影相随。
良久,仍感五内翻腾,抑制难平,他只得下床走出了房间。
淡淡的月光下,他披着一身的寂寥在瑟瑟秋风中,漫无目的的走着。
忽感觉眼前景色甚是熟悉,才发现竟到了将军府的后院小庭。
这里,曾是她的闺阁。
院落中的那棵树,静静地守着倾泻满地的月华。
柴文训眼中闪过一丝未曾有过的伤感,她的一颦一笑,在他脑海中翩然而舞,挥之不去。
他撩起衣袖,手臂早已光滑如镜,自己的毒早就修复了那抹齿痕。
她留给他的唯一纪念,也荡然无存,只剩下心中无尽的空落。
望着那棵树,他依稀看到了往日的自己,在那树下久久的盼着,她一袭淡裙袅袅婷婷,含着笑意越来越近。
细细碎碎的阳光穿过枝叶,点缀着她精致绝美的面颊,她目光灵动的左右看看,见无人在旁,忙大胆的唤了句,
“师父,你今天好早啊,实在是敬业敬业。”
说罢,满意的笑笑,一溜烟的跑出了门口。
她的笑,美得不尽真实,不像这凡间应有之物…
柴文训嘴角不自觉勾起宠溺的弧度,紧接着,是一声轻的不能再轻的叹息。
毒又在蠢蠢欲动,喉间顿感腥甜。
他蹙紧眉毛,挥掌运气,抑住了气血翻涌。
抬头,树下空空如也,只有片片秋叶随风飘落,就像脑海中那些往事,一片一片凋零殆尽。
他的心,早已迷失在漫无边际的荒原。
秋凉忆深远,吹入云月间。
不能想,也不该去想。
柴文训久久伫立在这方寂凉的庭院里,
黯然垂眸,立尽中宵。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宿命情缘悬作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