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见回来。”他将纸灯放下,走到窗边,忧心忡忡的望。
“杨少将那边,可有大小姐的下落?”
“还…还未…”
赵宗奕摆了摆手,待李管家退出书阁,他沉沉叹了口气。
夜,深如渊,遥盼不穿…
月凌山
清尘收露,空气冷得透彻。
火凤斜倚石门睡得鼾甜,忽然嘹亮的鹰啼在耳旁炸开,惊得他扑棱一下跳起,警惕的张望。
但见四野静谧,石门依然紧闭。
“你个损鸟,诚心戏耍我!”火凤朝着半空,没好气的怨了句,忽的感觉到股湿乎乎的温热淋上面颊,用手一抹,粘了一手的鸟屎,
“好啊,伤好了是吧,看我不拔了你的鸟毛!”
嗖嗖嗖,几枚石子疾朝半空射了过去,夙儿猛振了几下翅膀,排云而上,消失无踪,半空中,两根翎羽悠悠飘落。
“这损鸟,恢复得真快。”火凤插腰朝头顶的云层望了好久,才冷哼一声,又回到石门前。
“哎…师傅最近到底怎么了,生辰之日闭关,这不出两个月又闭关…”
说着,借着射进洞中的晨光,他蹲下身子,开始凝神细察石门前的足迹,自言自语道,
“嘿…三日前入山,便开始下雨,足迹带着微潮,是这两日才进去…看来…步伐矫健…身体当无大恙…为何…如此频繁的闭关…”
他忖思不解,满面的沮丧,在石门前来回踱步,良久,跪地三叩首,
“师父啊,徒儿还有要事在身,这便要往宛城向殿下复命…待交了差事,徒儿即刻回来,迎接师傅出关。”
翌王府别院
敏姐姐说的果然没错,天气是一天一天暖起来了。
廊檐下,苏伊桐望着遥远的天际,眼底,是无穷无尽的空茫。良久,她不知不觉将手探了出去,似想要握住什么,又像是在放开。
“姐…你干嘛呢?”苏青雨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惊得她一怔,没好气的怨道,
“你是鬼吗?没有声音的。”
“嘿,你心不在焉,还怨得别人?”
苏伊桐侧目,见他将剑眉一挑,插着腰跃跃欲试想要斗嘴的模样,简直就是范金华。
心,猛然抽了一下,她眸色晶亮,长长望着苏青雨清秀俊俏的面庞,直到,泪要滑出眼眶的瞬间,才慌忙仰起头。
苏青雨疑虑万分,关切道,
“姐…你…最近这是怎么了…总愁眉苦脸的,槭临轩也很少去,是不是…与殿下闹了别扭?”
她摇头,“没有。”
“那是为何?你怕了那慕容慈?还是,敏姐姐的事?”苏青雨压低声线一个劲的问,
“哎呀,你就别猜了…我是心虚行不行…”
苏伊桐不胜其烦,兀自在廊檐下踱着步。
这一回,苏青雨话更多了,步步紧跟,追问连连。
“心虚?姐姐为何心虚?到底什么事啊。”她无可奈何,又是长叹一声,
“我就算告诉你,你也听不懂,绿茶…你懂吗?”
苏青雨一怔,“不就是茶吗?有何不懂…”
“不是茶,你可知道在我家乡,绿茶可不是什么好词,”她摇着头苦笑,“绿茶,是用来形容…不…不太好的女人…”
“不太好的女人…”苏青雨略一思量,愁眉瞬展,“哦,我知道了,就是在说…慕容慈呗。”
“她可不是绿茶,”
苏伊桐自嘲一笑,心中暗道,慕容慈那只是极致的娇蛮任性。
但实话实说,尊贵如她,本就无需在人前掩藏自己的心意,矫揉造作,即便是面对殿下,喜怒爱恨,亦皆溢于言表,一目了然。
如此简单易懂的对手,在宫斗剧中,也算是种福气。
而自己,数月来,每一步皆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哪句真情,哪句假意连自己都快分不清楚,俨然就是个绿茶婊。
或许,自己的人生,从来只如风中一片飘零的秋叶,在段韵锦早就注定的命运里浮浮沉沉,很多事,都不由得去选择。
北缙翌王——这权倾天下的男子,能给自己无限荣耀与宠爱,亦可在弹指间,收回所有,甚至,取了自己的性命。
即便他长情而专一,自古以来,那些被帝王宠爱的女子,皆为众矢之的,死于非命。
何况帝王家,权利的中心,看似辉煌,如星辰般耀眼璀璨,可确极致危险,极致冰冷。为争权夺位,双手可沾满血脉之亲的鲜血,手足相残,尔虞我诈。
二公子赵宗佑,兵败,几十人尸沉明月潭,据说,他只剩得一座衣冠冢。
那下一个,会是谁?
想到这,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近些日子,他那锐利的双眸,似就要将自己看穿,而自己明知会惹他厌烦,又偏偏无法自控的想要为师父开脱。
那些假装无辜,可怜,弱小的伎俩,连自己都看不起,又能搪塞到何时?
“姐…”苏青雨又忍不住要问。
“好,”她本下定决心,将一切都告诉苏青雨,却在开口的瞬间,唯恐这涉世未深的少年会不堪重荷,只把满心愁霾化了笑谈,
“这么说吧,在我的家乡呢,男女结婚是要去领证的,就好像…这里的婚约。我和殿下的结婚证上…他那本写着,本王之王妃,不,侧妃…这是重点。本王之侧妃,当贤良淑德,三从四德,以本王为天。”
苏伊桐绷起俏脸,柳眉竖立,严肃道,
“而本王有权,对你鞭刑、拷打、囚禁、贬为奴婢、流放、斩首…而我的那一本呢…你猜会写什么?”苏伊桐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我那一本,打开之后,就是…领旨谢恩…四个字。这…就是我即将要面对的婚姻…你…听得懂吗。”
苏青雨眉头拧成疙瘩,止不住的摇头,
“我未到宛城时,猜想这高高在上的翌王,定是冷酷无情,残暴不仁之主,手上沾满了枉死之人的血。可这般相处下来,殿下绝非暴君反而处处为百姓为天下…不仅如此,他赦免了我的罪,还将一个刺客留在槭临轩,无丝毫防备…想来…想来是爱屋及乌,青雨看得出,殿下对姐姐情有独钟,绝不会…如姐姐所言那番对待…”他言辞恳切。
望着那双清澈的眼眸,苏伊桐直感心中五味杂陈,难诉得清。
是啊,他毕竟不是范金华,他属于这个时代,如沉花一样虽还是少年,对待生死的看法,与自己有着天差地别,无论多少条性命,对他们而言,只是个数字而已。
又或许,被困于段韵锦的身体,她始终觉得自己是在硬着头皮,替段韵锦走这条危机四伏的路,哪怕是在梦里,都没有一刻踏实。
在这个世界,没有人能真正感同身受,正在她内心深处,逐渐蔓延开来的孤独与恐惧。
而自己那唯一的期许与牵挂,此时此刻,也不知师父啊,你究竟身在何方…
“姐…这眼看就到上元节…你…是不是想家了?”
她身子一颤,上元节,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了…
“家?你知道我的家在哪吗?”她语气异样,
“在南舍呗,天水郡…”苏青雨不以为然,
不知何时,本是万里无云的天际,抹上了一片片轻纱般的薄云,丹霞似锦,美不胜收。
苏伊桐深深吸气,又长长的吁了出来,也顺带着将心中那些不可对人言的哀伤一并倾吐,她仰起头,轻轻念道,
“我的家啊…在未来…”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宿命情缘悬作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