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 / 2)

黄昏宛城街头

宛城街头人山人海,箫鼓喧闹,花灯耀眼。

这派喜乐祥和之景,映在柴文训眼里却是那般的凄寒萧瑟。

踏进宛城城门的瞬间,他的心头,不由自主的一阵慌乱。

离开数月,南舍公主虽还未与翌王成婚,可如今的别院,也当换作另一番模样才是。

是否要待到夜深人静,悄然潜入,

还是即刻…

可自己突然现身在她面前,定会惊吓到她,亦或,带给她不必要的麻烦。

柴文训犹豫不决,一袭青衫的身影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漫无目的的缓步而行。

忽的,头顶传来声声闷响,引得人群注目观望。

只见树树烟花喧嚣,在夜空中绽开漫天繁华,璀璨、夺目。

又转瞬零落如星、如雨、消失殆尽,寻不到半点的踪迹。

望着天际发着呆,一种怅然若失的落寞,正在柴文训心中悄然蔓延。

还有,他对她深深的思念。

是啊,既然那声声连续的龙鳞之音确是出自她手,自己又何必顾虑重重。

她唤他,他便来了,理所当然要见上一面。

想到这,他释然一笑。

正欲向别院方向去,身子却忽的被人流推向长街一侧。这才意识到,周围的百姓,似乎正从四面八方朝着不远处的一座石桥的方向涌动。

人们脸上皆漾着热切的期待,有人叫喊着,

“翌王殿下带南舍公主放水灯!快去看啊。”

“我还从没有见过翌王殿下的真容。”

“在哪在哪?”

“听闻翌王殿下对这位公主极为疼爱,百依百顺。这放水灯,乃是南舍当地过节的习俗,殿下为讨公主的欢心啊,不惜派军队将这碧缕河浮着的薄冰,连夜凿掉,这才令河面通畅,直流进明月潭。”

“哎呀,这南舍公主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竟…能俘获了翌王殿下的心。”

“我听人说啊,这女子美若天仙,貌可倾城。又乖巧温柔,才进翌王府啊,便先得到了王妃娘娘的喜爱。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此等绝世美女,翌王殿下怎能不动情。”

身旁充斥着年轻女子们满是艳羡的碎念之声,如细针,密密麻麻钻刺着柴文训的鼓膜。

他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如傀儡般被人流拥着,来到了那座皎白如玉的石桥前。

碧缕河,乃宛城地域内,最为宽大的河流,穿城而出,汇入明月潭。

岸边,

火树银花与天接,

月与灯辉映金涟。

几丈宽的河面,晶莹剔透,泛着柔暖的光晕。

闻得身后,人声鼎沸,步履之音拥挤杂乱。

苏伊桐不回头也知道,此时这个阵势绝不输给当红流量明星之粉丝见面会。

听苏青雨讲,翌王殿下派出千余禁卫军维持秩序,将这碧缕河沿岸封守得水泄不通,

只为…她一人放水灯。

“这…绝不能回头…如此劳师动众…有没有点烽火戏诸侯的意思。”

苏伊桐心中暗念,

“这要是回头了,让围观的老百姓看见我的脸,绝对会说我以美色魅惑殿下,我岂不是成了苏妲己一样的妖女?绝对不能回头…”

正感慨着这古代帝王家心理素质的强悍,忽见赵宗奕从侍卫捧着的托盘中,取过一只如篮球般大小的莲花灯,递向自己。

苏伊桐大吃一惊,

“这…这么大?”

赵宗奕朗笑,

“北缙幅员辽阔,国富民强,乃四国之首。锦儿既是本王未来的王妃,便是北缙的子民,在这里放的花灯,自然要比南舍大。”

苏伊桐噗嗤笑了出来。

这直男啊,有时候真像个孩子。

赵宗奕含笑凝视着她白皙如玉的脸颊,烛火映照下,美得令人痴醉,即便月宫仙子临凡,也会在这清雅出尘的女子面前失了颜色。

他情不自禁,指尖柔柔将她耳鬓发丝捋顺,

“锦儿之愿本不必请求上天,本王亦能为你实现。”他眼波如幽潭,溢满宠溺。

这…这直男也太会撩了…

就这句话,哪个女人能抗得住?

苏伊桐直感自己双颊愈来愈热,忙避着他的目光,细声念道,“其实…放水灯也不一定是许心愿,在南舍,人们会将心中思念之人,或者…先逝的亲人的名字…写在水灯之上,看着它随波漂远…”

声音,愈来愈弱,就连苏伊桐自己都快听不见,而往事,却如狂风拂书,在脑中止不住回放。

她颔首,将水灯捧到那墨蓝色锦袍前,轻声问道,

“师父,你要不要放只灯呀,可以许愿。”

“属下并如心愿,何须多此一举。”

他面色沉静如水,而眉梢却在微微的颤,似忍着痛,强装镇静。

“师父,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她关切的注视他的脸。

嘴角牵起一抹微笑,他轻吐出“无碍。”二字。

苏伊桐的心猛然一抽,随即如针扎般阵阵的生疼。

这几日,她极力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龙鳞之音他可是听见。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早就忘了吧,他没有出现,正如自己所愿不是吗?难道…盼他回来送死吗?即便如此,却无数次,在推开闺阁门的瞬间,望见那抹墨蓝色的身影,静立在廊檐下,又…幻去。

泪落,却在笑…

或许段隆登基,他连升三级,正有忙不完的公务要做。又或许,交了差事之后,游历四方过着闲云野鹤般自在逍遥的日子。

无论…他身在何方,只愿…他能安好。与自己相处的短短几月,终是场云烟罢了。

她只怨自己…总在下了决心,将一切重新开始之时,想起他…仍然心有不甘、有所期待。

他,是这世界上,她第一个信任的人,可却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烛火逐渐晕作一团朦胧,恍惚间,眼中已泛起薄雾。

不,不能哭。

在翌王殿下面前,若是为他流泪,

那…那太罪恶了…

苏伊桐连忙抬起头,眨着眼,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望见她眸中泪光点点,赵宗奕心疼不已。

“锦儿可是想家了?快拿笔来。”

侍卫忙将笔墨奉上,

“锦儿莫要感伤,待到战事平息,本王便护送锦儿回乡探亲,亦或是,可将锦儿记挂之人接来北缙。不过眼下,还是先按照家乡习俗,写于水灯之上,以寄乡思。”

赵宗奕将狼毫笔在砚台上细细蘸了几下,送于她眼前。

接过笔,苏伊桐心下酸涩。

自己何尝不想,让满心愁绪随水逐流,可写什么?

我能写什么?

我是段韵锦啊,此情此景,在翌王面前除了写段隆…还能写谁?

哎…花花、初初…还有他…即便我敢写,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总不能画张脸在上面吧。

对啊!

不能写总可以画吧,苏伊桐心念一动,

“苏青雨,过来,帮我扶着点。”

一袭白衣纵过来,苏青雨乖巧的捧住花灯,她接过笔,描了起来。

苏伊桐全神贯注,每笔每画皆小心翼翼,殊不知,身后几丈之外,一青衫男子正远远朝自己望着。

脸上,是冷冷的笑,满是嘲讽,眼中,点着彻骨的寒。

他本已布下天罗地网,恭候缙将入局,却在关键时刻抽身而去。

他披星戴月,胤城与宛城千里之遥,只行了不足半月。

甚至,他方才还费尽心机,思量如何与她相见才算稳妥。

可是,他错了!

此时的她,不过寥寥几丈,却远若天涯。

他忘了,他只利用陪嫁侍卫之身,潜进北缙以窥敌情。

她本就是翌王妃,他与她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从未有过什么,这一切一切只是他一厢情愿。

柴文训目光染上悲戚,浓烈的酸楚在心中翻涌,额上渗出一层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双鬓不停的淌。

他正忍受着烈焰焚身般的毒痛,每一寸皮肉、血脉、骨节,浑身每一处皆灼痛难忍。

可是,却不及他的心,千疮百孔。

薄唇,缓缓浮上一抹自嘲的笑,

这毒,是该来了。

春夜裹寒风,

花市灯如昼,

握一缕离愁,

奈何,情薄…

“姐…你…你这都是什么啊?”

苏青雨歪着脑袋,看了又看,

“你别动,不要说话,端稳一点…”

苏伊桐哪有空回他,直聚精会神的继续描画着,

“臭小子,你若再吵,本王便收回你的灯。”赵宗奕轻声呵斥,

“啊?我…我也有灯吗?”苏青雨惊喜,这下子捧着花灯的双手晃得更是严重,苏伊桐无奈的叹了口气,

“苏青雨!你不要晃了!”她忽又停了笔,满是好奇的问道,

“不过,你的水灯上?要写什么愿望呢?”

苏青雨微怔,朝赵宗奕眨眨眼睛,脸上尽是感激之色,

“什么都不写,青雨没有愿望,如今便是最好。”暖暖的光晕里,他绽出孩童般灿烂的笑,

“只愿这灯能一路与姐姐的灯为伴,护送着它,直到…直到…”

苏青雨并不知道,这放水灯的习俗是何说法,也不知河流去向何方,只得顿了顿,含着笑意继续道,

“姐姐的心愿定会实现,定会实现,只是…姐你究竟画的是什么啊?”

赵宗奕亦是不解,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端详苏青雨捧着的莲花灯。

原本清雅的云白色,此时墨迹斑斑,最外层的花瓣上,皆被墨笔描上了奇奇怪怪的图案,有的似花,有的似笔,更有的似一盘不同寻常的棋局。

勾完最后一笔,苏伊桐满意点头,扫了扫身旁两张满是困惑的脸,她小心翼翼的捧起灯,来到了水边。

“在我的家乡呢,还有个习俗,若是没什么愿望,便可将心中所追忆的往事,画在灯上,随水而去,便代表着…告别…”

苏伊桐目送着水灯缓缓离开。

师父…安好啊…

想那一年前,碧缕长河,金波泛泛。

一点橙光,摇摇曳曳,在河面上映成一道暖晕,愈去愈远。

去年,她与天水郡的人们一起,花灯星星点点,愈聚愈多,恍若银河泻落。

而此时,只孤灯一盏。

苏青雨忙俯下身,将手中灯轻轻一推,认真道,

“快些去,要跟上。”

身后传来赵宗奕的朗笑,苏青雨一回头,便见他正捧着灯,立于自己身后。

“殿下…也要放灯?”

苏伊桐惊讶回身,竟在这一瞬扫见人群中,掠过一道青影。

她心中大颤,是他!

只瞬间,消失了。

“锦儿?”见她神色惊惑的望着什么,赵宗奕连忙回身观瞧,霎时间,成千上万的百姓纷纷跪地,欢声如雷。

不,不可能是他…

是自己触景生情,才生了幻象…

可是…那身形,再熟悉不过…

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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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中军府厢房内

残烛影照下,一抹孤影,临窗而立。

皓月如镜,泻了满地的银辉。

远方的天际,绽开一团团耀眼的光晕,烟花,转瞬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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