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破庙
夜,一轮孤月高悬。
柴文训反复吐纳几次,缓缓收了掌式。
夏血鸢急问,“可好些了?”
他微微点头,“确没有那么疼了。”
夏血鸢关切的目光紧凝着柴文训惨白的脸,察觉到他神色有异,她猛然捉住了柴文训的右腕。
“明明没有好…这毒…为何控制不住了…”她蹙起秀眉,连连摇头。
柴文训话未出口,已是一阵止不住的轻咳,夏血鸢慌了,欲输真气给他,却被他阻止,
“无碍。”
柴文训蘸去嘴角殷红的血丝,一笑道,
“这毒助我破了御尸大阵,给些浅痛算什么,我再调息几日便好。”
“百年之毒虽是诡异莫测,可唯有每三月毒发一次的规律,二十载从未变过。这几次发得毫无征兆…到底…到底哪里出了错…”夏血鸢神色凝重,喃喃的语。
忽然,她好似想到什么,脱口道,“文训,那龙甲丹…你可带在身上。”
她曾以血入药,炼成丹,唤作“龙甲”,命暮寻交给他。
“休要再提!”柴文训语气严厉,起身步出破庙。
登上一处高坡,
柴文训负起双手,
仰望茫茫苍穹,
目光,沉着而宁静。
冷月凄风,
这山中的夜浸着一股渗人皮骨的阴冷,
风拂耳而过,隐隐约约夹杂着野狼的嘶嚎。
柴文训久久凝望着头顶的夜空。
他似在等着什么。
直到树稍凝露,
参横斗转,
望见西有一朗星,
忽明忽暗,
继而逐渐熄灭在夜空之中。
掐指轻算片刻,
柴文训冷厉的面庞浮出一缕邪笑。
“文训…”夏血鸢在他身后站了许久,终于问道,
“你在推算北缙的国运?”
柴文训摇头,满是不屑,
“北缙国运乃是掌握在我手中,何需算?”
他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一副乾坤在握的笃定。
“那…”夏血鸢遥望天际,疑惑不解。
“血鸢,你且回宫去。”柴文训沉声命令。
“不,我不走!你随时都有可能毒法,没有我怎么行!”
“不久宛城便会戒备森严,这里很危险…”
“危险才要留下来!”夏血鸢不等他讲完,
“虚夷啊…万一他下山来找我们寻仇怎么办?”
说着,她愁眉一展,又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啊,不过呢,爹爹说过这中了我们灵隐宫迷魂大法的人,魂魄是招不回来的,恐怕他啊,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我们头上。”
柴文训没有回答,只望向方才星宿熄灭的方位,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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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皇城寝宫
“圣上…圣上…李大人来了。”
龙榻前,林禄海捧着温热的茶盏轻唤着。
缙帝赵崇琰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浑浊的老眼里,噙着伤感的泪光。
林禄海眼圈也是红的,他命两个小太监将赵崇琰的身子搬起,小心翼翼靠上自己的肩头,茶细入丝,小口小口的喂进赵崇琰的嘴里。
“禄…禄…海哪…”缙帝口一开,林禄海的泪夺眶而出,他轻搂着赵崇琰的身子,小声的答应着,
“哎…奴才在。”
这两月来,李大人竭尽所学以金针过穴之法,配合着各国进贡来的珍材奇药,终见浅效,他时而能吃力的吐出几个字。
“黑…黑云…敝…日…奕儿…”
赵崇琰喉咙一阵震颤,继而嘶声的喘息起来,额头不断冒出热汗,曾经气吞山河的霸主,此时已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圣上,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林禄海声线哽咽了,极其轻柔的将赵崇琰的身子放平在龙榻上,手一挥,李大人忙和几个小太监们退出寝殿。
他跪在榻前,紧握着赵崇琰的手,
若不是当初自己的几番阻拦,
此时,圣上或早已与少主相认,少主就更不会…
每每想到这些,
林禄海的心在滴血,撕裂般的疼痛。
悔恨如烈焰,时时刻刻煎熬着他,
短短两月,人就消瘦了几大圈,
面色蜡黄,根根莹泽的银丝,早已枯如稻草。
可人死不能复生啊,
终于,
迎着赵崇琰凝滞的目光,
林禄海哽咽开口,
“圣上乃是真龙临凡,自是慧眼独具,您放心,纵然这朗朗乾坤,飘来一缕黑云作祟,有奴才在,奴才绝不会让他伤到奕儿。”
林禄海婆娑泪眼中透着一股子强烈的死志。
赵崇琰眨了两下眼,眼神忽的变得锐利,掠过林禄海的头顶直勾勾的盯着什么。
林禄海忙回头,循着那目光投递的方向,来到金楠书案前,见赵崇朝着自己一个劲的眨眼,林禄海立刻开始细细的翻寻起来。
最终,他在案头的白玉笔筒里找到了那枚双龙奉日的“华壁”。
赵崇琰直凝着华壁,
僵硬的嘴角开始一下下的牵动,
唇也随之剧烈的颤粟起来,
发出一阵嘶哑而迫切的哼吟。
林禄海轻轻将华壁塞进了赵崇琰的掌心,双手攥紧赵崇琰的手,
“圣上,奴才有罪,瞒着圣上…宫里有人在传…是…奕儿…害了少主…平王竟然私调禁军出宫,将奕儿困在府中。如今,这华壁便是为奕儿洗刷冤屈,最好的证据。圣上放心,禄海这便去…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还奕儿公道。”
此话一出,赵崇琰眸子撑得硕大,近乎嘶嚎的叫着,
“奕…奕…”
“圣上放心,禄海绝不会让人难为奕儿!”
“慕…慕…”许是过于激动,赵崇琰一时气结,身子一抽,昏了过去。
“圣上…圣上…快,传李大人!”
林禄海一面朝殿外急喝,一面将华壁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
次日晨时
大内总管,林禄海,
着一身红褐蟒袍,
手持鎏金麈尾,
在一众小太监的簇拥下,
朝宫门走来,步履生风。
众人身后跟随着一辆雕金马车。
宫门口,人影憧憧,全副武装的禁军前,
一老者跨下一匹赤骊驹,身着冰蓝色丝锦华袍,上绣雅致竹叶团纹和雪白滚边。高挽的银丝间斜插着一枚羊脂玉发簪。
平王赵崇瑜,这身素冷的装扮,更衬得他霜颜凌厉,冷目慑人。
见林禄海近前,赵崇瑜马上拱手,
“林大总管这么早,因何事出宫哪。”
林禄海稍一俯身,作揖道,
“今日有边关进贡来的药材进城,咱家清早出宫,乃是想要亲自去迎。却不知王爷这么早在宫门口,就好像是在特意等着咱家,是何用意啊?”
平王面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