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的时候,还是经过南边的启夏门,即便近来城中戒严,进出城门都有严格的搜查和控制。但因黎贞毕竟身份在那儿,城门口守卫也不敢怠慢为难,搜查难免宽松了些,只是例行问了两句,几乎也是没有犹豫地便放她们出了城门。
出了城门之后,便离别院不算太远了,但照着他们在城内时的缓慢的速度,少说也还得要一个史称,但黎贞那行人在出城之后不多时,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黎贞甚至弃了轿子,坐上马车往别院赶,几乎就只是用了寻常速度的一半时间便回了别院。
之后便在别院闭门未出,唯一还有些奇怪的是,黎贞一回了别院府邸,便令厨房送了酒水吃食去别院小后山的花园去,说是深秋景致甚好,今日想独自一人好好赏赏秋。
若说寻常时候说赏秋倒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哪怕她从早到晚都在饮酒作乐赏景观花,雍黎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只是个荣养着的公主,说她无所事事也不过分,自然有大把的闲散时间去想做什么做什么。
但今日,她从宫里出来,先去了公主府,费尽心思地搬了几车石碑回去,说是爱物,破损可惜,若是正常人,好容易辛苦地将这些破损地爱物带回来,可不得好生安置妥当,甚至还得怜惜地多摩挲翻看几次。
而她这一回来,对于那些石碑的安置一概吩咐全无,甚至是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更别提,她这个一贯以娇弱柔雅示人的淑仪公主,今日也算是一日奔波,回去了还不曾说是好好休息,而是直接说要去赏秋,就实在有些不合常理了。
所以即便黎贞表现得一切都看似正常合理,甚至一点都未曾被别人抓住什么把柄,但以雍黎的敏锐,还是有了些大胆的猜测。
黎贞这个时候从宫里回别院,也算合理,毕竟订婚又退婚的年纪又不小了也不算十分得陛下偏重疼爱的公主,况且陛下早些时候就赐下公主府,她再在宫里常住便说不过去了。
至于她离宫之后,回别院之前,专门往公主府走一遭,这也算正常,毕竟寻常人,房子被烧了被毁了也是了不得了的大事了,更何况是堂堂一座公主府。
不过是因为有陛下的圣谕,令雍黎全权负责此事,反倒是黎贞作为公主府名正言顺的主人,倒不得插手一二分。但即便如此她来府里看上那么一两眼,确实没什么不妥的。
但真正的不妥之处,大概就是她让人从外面找的那几辆用来运送石碑的马车了。
“去查查,黎贞临时找的运送石碑的那几辆马车是从哪里找来的?马车进了别院之后,石碑如何处理的,也再查查。”雍黎吩咐道,“还有……,查一查,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人。”
“特殊的人?”连亦不解,“您是指……”
“比如,陈国的人。”雍黎直接告诉了连亦自己的猜测,想了想又道,“这事情你与林轶说下吧,让他亲自去做。”
陈国使团如今在宫里,这两日也未曾传出什么来,即便有传出来的,大约还是百姓们猜测的相安无事的“热情好客的主人家”,与“盛情难却的客人家”之间的美谈。
而这个时候,宫里没有丝毫的动静,却显然已经是很不正常的事情了,毕竟雍寒山之所以留在宫里,雍黎心知肚明,自然是他与成安帝有些什么安排和计划,不然何必大费周章地找些什么“伤重养病”的借口将一个异姓亲王留在宫里。
而到这个时候再没有动静,显然是要么他们还在憋着大招,等着更加合适的时机;要么就是他们原本的计划有了上面错乱。
但今日见到黎贞,雍黎却突然又注意到一个人,便是皇后郑氏。
自从黎贤死后,郑氏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低调地过分,甚至隐约有那么点偏安后宫一隅不问世事地意思来了。
表面如此,而她内心所想所求又是什么,怕是也少有人知晓了。
那样一个女子,多年来汲汲营营,所求的最终不过就是为了自己,既然执念已成,若说她突然变了性子,突然就这么没有什么缘由地安静下去,怕是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
更何况与她血脉相连的郑氏一族,她的亲生父亲左相郑匀,即便自黎贤死去之后也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低调,但终究也不是个轻易便会死心的人。
雍黎对郑皇后与郑匀自然不是全然没有了解的,既然早有了解,又怎会轻易相信他们如今所谓的低调不是积蓄着力量意图再使些其他手段,或者寻个合适的机会再次高调地揽权?
而黎贺,应该便是他们最好的工具和理由了,作为皇帝陛下的唯一子,有了他在,所有的争权夺势,或许都可以有揭到明面上的名正言顺,他们又怎会放过这样好的一个借口?
所以即便郑匀如今甚是低调,但对黎贺却似乎渐渐地关心起来,甚至也慢慢的以一种不易察觉地方式与黎贺走动起来。
其实似乎自幼时开始,郑氏一族,甚至包括郑皇后在内,对郑皇后所生的三个子女的态度一向是天差地别。
郑皇后与郑匀一向看重长子黎贤,自然所有的期望所有的心血都放在黎贤身上,就连郑匀经营的所有势力和人脉也似乎从来都是为黎贤准备的。即便到最好郑匀倒打一耙,放弃了黎贤,在雍黎却觉得在当时局势未定前的最后一刻之前,郑匀扶持的始终都是黎贤。
至于黎贞,这个皇后所出的公主,毕竟只是一个公主,但到底是血脉亲缘,当作寻常家里的女孩儿养着便是,但其实郑匀与郑皇后的态度,大约也只是想将她当作一个将来可以联姻为黎贤拉拢某方势力的工具罢了。
但其实雍黎一贯有些想不明白的是,黎贺也是郑皇后的亲生子,为什么自幼却被郑皇后和郑匀忽视得彻底,甚至若不是黎贤死了,若不是陛下没有其他儿子,他二人都不会想起要扶持利用黎贺。
若说当年忽视黎贺是为了黎贤,为了断绝黎贺与黎贤相争的可能性,这样说倒也合理,只是仔细想想这么些年来郑皇后与黎贺母子二人之间的关系,却越发觉得大约还有更深的旁人难以明旨的缘由。
这些缘由,或许百转千回,甚至无法与旁人开口,但这些缘由,大约对于两方势力的牵绊,在雍黎看来,也不是个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