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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文字狱(1)(2 / 2)

大学一直是皇帝心中念兹在兹的大事,不过由于上一年军务倥偬,也着实是分身乏术,故而一直交袁甲三、倭仁等人督办,甚至连奏陈上来的教习底稿,都不曾过目,听肃顺转奏陈孚恩的话,这里面居然会出问题了吗?自乾隆以下,文字钳制,早已弛禁,但若是真的有什么大碍关系的话语,却也不得不认真对待呢。想到这,他沉吟了片刻,“你先下去吧,等日后朕看过内阁报上来的奏稿再说。”

肃顺心中暗想,皇帝这样说话,就可见于此事已经分外上心,这桩特大的案子一旦发出,哄传天下自然休提,就是许乃钊,他以军机大臣领班办理教习文材选择一事,也休想能够脱得了关系!当初的一箭之仇,这一次大约可以得报了吧?

皇帝进到养心殿中,他也实在是有些疲累了,几近十个时辰,和圆蕙、圆致二尼云雨翻腾,劳神伤体,他苦笑着躺倒在床上,心中暗暗嘀咕: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再这么疯狂了。

心中胡乱的想着,听惊羽在床头问道,“皇上,用晚膳吧?”

“唔,真有点饿了。传膳。”他又出声叫住了惊羽,“还有,惊羽,你到东暖阁去,把十月十六日袁甲三所上的北京大学堂所研教习文材奏稿给朕找来,朕看一看。”

“是。”

一边用晚膳,一边看着袁甲三、容闳和许乃钊及众多翰林院编撰、编修连衔而上的奏稿,皇帝却并没有发现什么陈孚恩口中所说的大不敬言辞:大学的教习是以康熙四十九年,以文华殿大学士兼任礼部尚书张英(也就是张廷玉的父亲)及刑尚王士祯、王掞、张榕端等人分别任正副总裁官编纂的《渊鉴类函》作为中华典物的根本文字,除此之外,还夹杂着一些艺文、评话、杂学等项;而西洋文字方面,则是和同文馆所教习的自然学科为主旨的。

皇帝心不在焉的一边用膳一边翻阅着,忽然,手中的动作迟滞了一下,眼睛落到文稿中,“惊羽,把烛台拿近一点。”灯光明亮中,皇帝放下筷子,认真翻看,只看了几眼,就明白陈孚恩所说的话,并非虚妄了。

这一段有碍关系的文字,出在艺文段落中,有一节是专门讲各省地方戏种的文字,在介绍泛流江浙一带的昆曲的时候,引用了两首曲词,一个是《红拂记》;一个是《东郭记》。后者不提,前者却有一阙极碍关系的曲牌,名为《逃海》。

文字如下:一鞭残角斗橫斜,猛回头壮心犹热,帝星明复隐,王气见还灭,漫自评骘,打垒起经纶手霸王业,逶迤山径堕黄叶,雁外流霜月,迢迢去路赊,地北天南,梦魂难越,无端车马叹驰驱,从征又与家乡别。

坐谈间早辨龙蛇,把袖里乾坤做梦里蝴蝶,狠的人海沸山裂,不禁支发,空跌双靴,只因为自认做丰沛豪杰,因此上小覷了韩彭功烈。我想起那李公子呵,所事撑达,与他争什么凤食鸾栖,我自向碧梧中別寻支节,摇落长途里,西风分外冽,秦娥梦断秦楼月,乐游原上淸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柳色年年伤別,西望长安,那里是云中宫阙!?

皇帝从小喜欢这种音律之学,曲牌文字大多熟稔于心,略一回忆,就能够将逃海一阕尽数默记起来,这样的文字在他看来,不过是慨叹家国沦丧,百姓流亡之苦,但在有心人看来,‘西望长安,那里是云中宫阙’一句,却是极大的麻烦——放在雍乾两朝,只是这一句话,就可以掀起漫天大狱!世易时移,便不提自己特殊的身份,只是这百余年来,文字之禁渐宽,文字狱更是不闻久矣,在许乃钊等人看来,也不会惹来什么祸事吧?

他放下筷子,沉思片刻,心中已经有了定见:文字狱固然不可兴,但陈孚恩如此以文字、言语构陷别人入罪,倒并非是无本之木,无根之水——只是,自己该如何利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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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顺回府等了几天,皇帝似乎并没有将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这让他大感惶惶然:皇上是没有看到,还是看到也不放在心中?还是想等着开衙之后,再做处置?

这一次他给皇帝逐出军机处,虽然在恩遇上,并没有什么差别,反比当日更有进益,但为人臣子的,未有相业,则不能算是朝中大佬——即便以肃顺的帝眷,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一介弄臣而已。有鉴于此,肃顺便需要在军机处中援引一员,以为党羽,在国事上,有置喙的余地。

而如今军机处中几个人,根本没有他插手的余地,翁心存不提,老病侵寻,年命不久;孙瑞珍中风之后,瘫痪在床,对朝政不闻不问之外,几番由家人上折子,请求免去自己军机大臣的职衔,不过给皇上念及旧情,始终不能如愿;文祥、许乃钊、阎敬铭、赵光几个人,或者学识深厚,不以自己所行为然,或者术业专攻,非自己这样的外人可以建言;或者资历尚浅,根本没有御前奏答的分量。

因为这样的缘故,另外安插进一个人去,便成了肃顺心头所想的大事——翁心存、孙瑞珍连同自己,若是军机处一连去了三个人的话,皇帝势必会从今日的内阁朝臣中选拔数人补充进来。第一个入选的,大约就是袁甲三了。他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多年,屡有弹章,简在帝心,若不是出了相当大的纰漏,进军机处几乎是一定的。其他人选嘛,虽然还不知道皇帝圣意所属,但也不会出于倭仁、匡源、杜锷之流。

以上种种,固然可以拉拢在身边,可终究时日稍短,不可交浅言深,总要有一个能够如臂使指,运用自如的人,在皇上身边,随时赞辅纶扉才好。认真疏爬一阵,自己府中也只有陈孚恩堪当大任——他虽然给皇帝罢官多年,然终究是做过先皇的吏部尚书的,贸然启用,又立刻入值军机处,怕是容易引发物议,但只要陈孚恩能够入值庙堂,日后再有自己在皇上身边说话,重获重用,不再话下——眼下所需的,就是要让陈孚恩立上一件功劳,给皇上以捡拔而起的理由就是了。

主意打定,和陈孚恩详细说清,陈孚恩年纪虽大,却还是满心利禄念头,要是能够在十年之后,重入军机处,也算得上是大清第一份了。主从两个一时议定,又肃顺找机会在皇上面前进言,由陈孚恩负责找寻朝臣奏对、言辞之中的疏漏,便有了正月初六的一番君臣奏答。

对于肃顺的心思,皇帝大约能够猜到一些,但并不能切实把握,而且,仅凭一首曲牌就要重惩朝中大员,也难以尽服众人之心,不过,略略惩治一番,在皇帝看来,也是很有必要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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