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素州驿站内,一男子单膝跪地,垂首视地。他身侧的楚是规望着窗外,见楼下茶摊子里面,一老妇怀中膝上坐着一女童。
那女童约摸五六岁,哭哭嚷嚷个不停,看样子是那老妇的孙女。
“荷塘边的女鬼甚是喜欢你这种不听话的小孩,你再哭闹,她便要来寻你,撕了你这张泪花花的脸皮子。”
那女童便及时收住哭闹声,只剩下极力压制的抽噎。
楚是规看着老妇,脸色愈发难看。看来荷塘之事,已经闹得人心惶惶了。转过头来,看着地上跪着的黑衣男子。
“叶峥游,让你解谜,非是让你拉帮结派开茶会。”楚是规一瞥眼前跪地之人,只这一瞬似要将人窥入深渊。
“二殿下息怒,臣愚钝。解此疑案,须有人助,望殿下成全。”
“三天。”
叶峥游心道不妙,此次是把欧阳昃枫与画凝言拖入泥潭。
那人继续补充,“既然这样,本殿下不管你九人十人,还是百人千人。三天时间,了结此案。你看如何?”
这有说不的权利么?很显然,没有。
“是。”
“解不出来,通通坐牢。”
叶峥游所想果然没错,二殿下楚是规。年仅十六,看似天真烂漫,实则思想深邃、心思让人难以揣测。
“臣斗胆,愿以一人之力破解此案。”叶峥游拱手礼,愿一搏,让此人收回成命。
“叶峥游,你不觉得你的条件未免太多了些。我是不是该给你一年时间好好考虑考虑?”楚是归看了窗外一眼,说道,“你们只剩两天半的时日了。”
叶峥游没有退路没有选择,他此刻只能拼尽全力,将此疑案破解。
“助你之人在何处?”
“在大壹客栈待命。”叶峥游回应。
“你们三人于大壹客栈可以一直留住,那都是我的人,随你派遣。案子卷轴仵作棺坟随你查勘。记着,案件未曾告破之前,切勿走漏风声,若事情闹大用你三人命来抵。叶峥游,本殿下等你消息。”
“必不负二殿下所托。”叶峥游|行|礼告退,疾行而去,开始着手此事。
楚是归指捻宫缇,心中波澜一时无法平静。帝王之子,尊贵之躯,被这刁臣窥了个干净,他还认出他的身份。
坏他计划,阻他行事,着实令人怒意。案子破了还则罢了,若此人在规定时日内未曾查出真相,他必让他于阴冷牢狱度过此生。
伸手取来桌上奏本,里面内容是为叶峥游所呈,将与他合作的二人姓名、家世、背景言明。
展开奏本,墨迹一一印于眼前,浏览之间,眼神停留在一个名字上面。楚是规一时之间愁云惨淡凝于脸,“她来凑什么热闹?”
“小八,去大壹客栈把画凝言给我带过来。”
“是——”门外太监依声应和。
不过半炷香时辰,那女子便被带到驿站。
这青衣女子双膝跪地,面前一男子靠坐高椅,手拿无名剑翻转端看。
“不在番切国呆着回来做什么?”
“人生地不熟。”
“你不知道有人盯着你么?”
“知道,在哪盯都是盯。那地方路线不熟,若有人来犯我逃脱不顺。”
“父帝未曾派遣人来保护你么?”楚是规心里自是清楚,画凝言虽说是盐素州人,却久住帝都,对盐素州亦是不甚熟悉。
“未曾。拜谢帝不杀之恩,不敢多求。”画凝言回应,规矩有礼。
“未曾?”楚是归想当然之事居然不成真,掀起眼帘睨向眼前人。楚蓝所想,他这个做儿子的亦不可窥伺半分。
“小八,让他们给画凝言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未等小八接话,画凝言先人一句,“多谢二殿下,我于客栈留宿就可。”
“不过也好,你是郡主也没人敢肆意妄为,小心些。”
“是。”画凝言正欲起身,楚是归拿着剑,用剑鞘按上画凝言小臂。
“不顾性命擅自离开,罚跪一个时辰。”
画凝言倒是规矩极了,也未曾反抗。楚是归摇头一叹,提剑离开。
……
此时此刻,清心教亦有了消息。
“她敢回来,一定有所防备。她不是找死的模样,如果想死,在她全家死光光之后就自刎追寻去了。”屈缪妤为一黑犬修剪毛发,精致小脸上淡红唇轻挑。
轮椅那人摩挲扳指,双眼略显沧桑。不过那沧桑感之下,是为城府。此人模样端正,大者风范。
“帝都远在天边,画府现如今又是个爬满废草之地。她敢这么明目张胆得回来,看来是有人悄悄护着她呢。如若是帝在护她,那这下惨了。她复仇可以,我们若是动手,好歹人家也是个郡主,我们那就是寻死喽。”
女子站起身来,紫纱衫清风半掀。取来桌上鸟笼,将里面一只金丝雀取出。纤指抚鸟羽,鸟鸣悦耳灵动。
屈缪妤执剪刀于手,将那金丝雀翅膀羽毛剪断悉数,将其一翼折抛了院中。旁卧黑犬吠叫几声,摇尾起身,身似虎壮,尖齿外露,眼锐露凶气。
屈缪妤扶腰浅笑,看着那只小鸟院中扑腾,东倒西撞,背后狼犬游戏追逐,好不快活。
片刻之后,狼犬游戏意尽,那鸟已血溅轻羽,奄奄一息。
“别玩了。”女子轻声唤那黑狼犬,狼犬立即叼起鸟雀,咬入尖齿中。狼犬抬头冲天呜嚎一声,只听口中传出一声鸟骨被齿咬碎声响。犬口垂涎,半露一羽。
“大病初愈,可惜...它还是死了。”女子惋惜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