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祥叹了口气,沉吟半天,这灭门惨祸不会无端发生,其中必有蹊跷!再仔细打量顾兴盛,神色自若,除了悲伤看不出破绽,就点点头说:“看来是不慎失火,小桃红和管家都已身亡,也查不出死因,就此结案吧。”顾兴盛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笑容,谢过文天祥,转身走了。
文天祥想了想,觉得此中必有隐情,就派了两个精细的衙役,换上便衣,暗暗跟踪顾兴盛!
转眼一月过去了,顾兴盛每天在“迎宾酒楼”里经营,到了半夜酒楼打烊,就去青楼买醉。
这一天,顾兴盛听说青楼”春华院”里来了个叫庆华的姑娘,生得天姿国色。当晚,顾兴盛就带着大把银子,买下了庆华的初夜。顾兴盛先在青楼里喝酒吃菜观舞,等到酒至半酣,色眯眯地上了二楼。
楼上最里面是庆华的房间,老鸨已经布置好了喜房,张灯结彩。顾兴盛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却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寒颤!庆华的卧室虽然布置成了喜房,可是,窗帘、帷幔色调却不是大红,而是阴冷的素白。而庆华也是一身素白,正罩着一个白色的盖头,坐着对面的床上!
顾兴盛正在发愣。忽然庆华站起来哀怨地说:”相公,你终于来了!”说完缓缓揭下盖头,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刹那间,顾兴盛尖叫道:”鬼呀……”转身夺路就逃。谁知房门却被老鸨死死地反锁住了!
顾兴盛声嘶力竭地大喊:”老鸨,快开门……”见没人搭理,他只好趴在门后,哆哆嗦嗦地说道:”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给你烧纸上香!”
庆华却摇了摇头,尖声地问:”相公,你为何要害我?我俩本是结发夫妻,你怎么舍得让我独自在阴间受苦,来来来,随我一起去吧……”说完伸出利爪,恶狠狠地朝顾兴盛抓去。顾兴盛顿时跪倒在地,不停地讨饶:”我是迫不得已才烧死你的!你放过我吧,明日我就给你烧纸钱,做法事超度你……”话音未落,突然房门被推开,文天祥带着几个衙役赫然站在门外!
文天祥冷冷地说:”顾兴盛,方才的话本官听得一清二楚,你还有什么话说?”顾兴盛这才明白,这是文天祥布下的圈套。
原来这个”春华院”的庆华不是别人,正是顾兴盛的结发妻子曹采花!在衙门的停尸房里,明明摆着十八具烧焦的尸体,顾兴盛以为,全家上下全都死光了,因此他突然看见曹采花,才以为撞见了鬼!
很快,顾兴盛被带回了衙门,公堂上,文天祥怒声喝道:”顾兴盛,还不快从实招来?”顾兴盛跪在下面,脑袋终于耷拉了下来,如实招供。
原来一年之前,顾兴盛忽然收到一封书信,书信上说,顾兴盛并不是顾员外的亲生骨肉。当年,顾母出身书香门第,顾员外只是一个穷小子。可是,顾母偏偏看上了相貌英俊的顾员外。最后,顾员外入赘进了岳父的家门。可是过了三年,顾母也迟迟没有见喜,顾员外心中郁闷,便四处寻花问柳,派遣心中苦闷。
一次郊游时,顾员外偶然结识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农家女,二人一见钟情,频频幽会。一年后,农家女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顾员外知道妻子跋扈,不敢将农家女母子带回家去,就想出一条计策,悄悄雇人将儿子送到顾府的大门外面,假装是被人遗弃的孤儿!第二天清早,顾母听见哭声,赶紧开门察看,顾员外跟了出来,佯装大喜,说这孩子是上天送来的礼物,就收养了自己的儿子!
谁知顾母颇有心计,很快觉察出了异样,对顾员外的贴身管家顾福威逼利诱知道了真相。当晚,顾母就将那孩子捂死在摇篮里!顾员外却被蒙在鼓里,只叹孩子命薄,不慎早夭。为了拴住顾员外的心,顾母佯装怀孕,暗中又买通稳婆,让顾福抱来了一个大胖小子,冒充是自己所生。得子后,顾员外满心欢喜,从此再无二心,早将那农家女忘得一干二净。
不想当年的管家顾福也有心机,抱来的儿子竟是自己夫人刚刚生下的亲生子!顾福想让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将来继承顾家的家业,再告诉他真相!
不想没过几天,顾福听到消息,为顾母接生的稳婆突然丧命!顾福知道自己也将难逃一死,于是,他赶紧捎信回家让夫人逃走。果然没过多久,顾福有一次去井边打水,离奇地倒毙在井下!顾福的亲娘逃走后,探得顾福离奇身亡的消息,悲痛欲绝,就写了封信,偷偷托人带给顾兴盛,说自己已经病重,要见儿子最后一面!
顾兴盛半信半疑地赶去见了亲母,亲母既不要顾兴盛的银子,又说出他胳膊肘上有两颗红痣,顾兴盛这才放声大哭,认了亲母。
谁知母亲已经病入膏肓,当天晚上就拉着顾兴盛的手,含笑而逝!顾兴盛大哭一场,安葬了母亲,回家后心中十分郁闷,想不到平时疼爱自己的顾母竟是心肠如此歹毒!想要找她算账,可是生母已死,死无对证,而且也舍不得放弃这份家业!
顾兴盛痛苦不已,就放纵自己,以妻子不能生育为由,常去青楼买醉。
后来邂逅了新来的妓女小桃红,小桃红生得如花似玉,又曲意奉承,将顾兴盛迷得神魂颠倒,顾兴盛干脆收她做了小妾。
有一天晚上,顾兴盛提前从酒楼回家,想给小桃红一个惊喜,故意不让丫环去通报。谁知,当他走近西厢房,听见屋里有男女交谈之声。附耳一听,竟然是小桃红和管家顾德寿在床上淫乱!顾兴盛勃然大怒,刚想推门捉奸,谁想小桃红在床上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小桃红竟是那个农家女的女儿!当年,农家女听顾员外的话,将刚生不久的儿子托人送去顾府,被顾员外假作弃儿收养,却迟迟不见顾员外兑现承诺,接他进顾府!后来多方打听,自己的亲生儿子已经死在了摇篮里!
农家女大哭一场,去顾府理论,此时,顾母已经假装怀孕,听了管家禀报,说那个农家女找上门来,不由分说就命家丁乱棒打走!当时,怯懦的顾员外站在一旁,一声也不吭。
农家女逼不得已,嫁给了一个老实的农夫,生下一个女儿就是小桃红。
小桃红长到十五岁,父母不幸染病而死,临死前,农家女告诉了小桃红顾员外的事,嘱咐她为自己报仇!小桃红无依无靠,不幸沦落青楼,得知顾兴盛是当年顾员外的儿子后,拼命接近他,曲意承欢,终于被顾兴盛收为小妾。
小桃红时刻想着报仇,嫁入顾兴盛家,主动勾引管家顾德寿,还怀上了他的孩子,先给顾兴盛一顶绿帽子戴,将来生下儿子,再继承他的家业!
顾兴盛无意中听到这个秘密,恨得咬牙切齿,思忖再三,这事传扬出去太丢脸,就悄然离开,苦苦思索怎么弄死这对狗男女,还不把自己牵扯进去。
几个月后,小桃红产下一子,顾兴盛佯装欢喜,暗地里观看小桃红和管家联手,装神弄鬼吓唬顾母,自己却一言不发!顾母被吓得病死,顾兴盛按照惯例去坟前守灵七日,暗地里却想出一条毒计!
那天晚上,顾兴盛换了衣服,悄悄离开灵棚,夜里摸进家中,把各处房门都反扣上,然后纵火烧屋,想把全家人都烧死,自己既报了仇,也不会有人怀疑自己!
做完这一切,顾兴盛悄然潜回灵棚睡觉,第二天邻居匆匆赶来报信,自己装作毫不知情,痛哭了几场!
顾兴盛招供完,文天祥问他可有话说?顾兴盛说:“大人,我的妻子曹采花为何没有死?当时火场上抬出来的尸体明明是十八具,这点不弄清楚,我死不瞑目!”
文天祥笑笑,说:“曹采花,你亲口告诉你那歹毒的丈夫吧。”
曹采花对着文天祥磕了个头,说道:“这一切,都怪顾兴盛冷落了我!我本是顾家尊贵的少奶奶,然而打从小桃红进了门,又怀了孕,母以子贵,家里的下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顾兴盛对我更是不理不睬,几天都不和我说一句话!我心中烦闷,只好整日在院子里四处闲逛。有一天,我偶然看见小桃红和顾德寿举止亲密,不禁大吃一惊,就暗中观察她们,想拿住她们的把柄,再告诉顾兴盛。
那天顾兴盛突然提前回家,躲在小桃红的窗外偷听,却不知道我在远处看见了这一幕!等
顾兴盛走后不久,顾德寿衣衫不整地从小桃红的房里溜了出来,我就觉得奇怪,顾兴盛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怎会对自己的小妾和管家偷情装作没看见?我知道这事不简单,就暗中留了神。
后来家中闹鬼,活活把顾兴盛的母亲吓死,我就怀疑这里面有文章!那天夜里,顾兴盛潜回家中放火,我很快惊醒,拉门发现拉不开,我就从窗户里跳出去逃生!我逃出家门一看,火光冲天,已经有一个邻居提着水桶冲进去救火!我怕顾兴盛躲在暗处要害我,就径自去了县衙报案!当时县衙里只有值宿的衙役,听说有人纵火,案情重大,就指点我来找文大人报案!文大人不动声色,把我安排在衙门里住下,一边派人去救火,但那晚风大,火势已经救不下来,就悄悄回到衙门,细问我是谁放火。我和盘托出此事,文大人嘱咐我不要对任何人说,第二天你果然来提刑衙门报案!至于你发现火场中抬出来的十八具尸体,应该有一具是救火的邻居被烧死,文大人又暗中打了招呼,让死去的邻居的家属不要声张。
因为此案疑点颇多,我所知的也是冰山一角,文大人就设下计谋,让我扮成青楼名妓,引你上钩。至于小桃红手拿匕首刺进顾德寿的胸膛,也是文大人安排的,让验尸的仵作故意发现,引你说出真相。
顾兴盛听完,瘫倒在地,供认不讳,一桩离奇的纵火案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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