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扶他起来说:“本官也想到了这一层,你蛇毒刚刚解了,身子虚弱,不必行礼,坐回床上休息,把整个过程细细地告诉本官。”
许悰德谢恩,坐到床上说:“今天一直下着雨,我也就没有出门,晚上许冀氏烧了几个我爱吃的菜,陪我喝了几杯酒,上床安歇。我们夫妇连同儿子许肖良睡得迷迷糊糊地,忽然妻子猛然惊醒,说腰部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我连忙点亮蜡烛,妻子许冀氏看得清清楚楚,咬自己的东西竟是一条青蛇!吓得惨叫起来!
我怕这蛇伤到一旁睡得正香的儿子,连忙拿过枕头想将蛇头捂住,哪知这条蛇回过头来在我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我的胳膊顿时麻木了,我知道这种青蛇毒性极大,就拿毛巾将胳膊扎起来。这时,女儿许若梅就闯了进来,牧童也闻声赶来,我就让牧童出去请郎中,他就把大人们请来了。”
袁崇焕听了又问:“你们夫妇平时有没有什么仇家?”许悰德哭道:“大人!我们夫妇都是本分人,从不和人争吵,你可以问旁边的邻居陈建忠。”袁崇焕转头看向陈建忠,陈建忠却欲言又止的样子,摇摇头说许悰德夫妇都很和气,并无仇人。
袁崇焕看在眼里,好言安慰了许悰德几句,让他躺下休息,随即命随行的衙役王二、陈三去召集邻居们,到厢房问话。
邻居们很快赶来,袁崇焕一个个地喊进厢房盘问,都说许家两口子和气待人,从未与人争吵,夫妇也恩爱,继母许冀氏对待许若梅比亲生的女儿还要亲上三分。
袁崇焕问不出结果,挥手让邻居们先回去,把陈建忠留下。袁崇焕问:“陈建忠,刚才在许悰德房里,我看你欲言又止,有什么隐情你现在说吧,本官必定替你保密。”
陈建忠犹豫了一会,毅然说:“大人,我怀疑这蛇是牧童弄的鬼!”袁崇焕吃了一惊,问道:“牧童为何要害主人?”陈建忠答:“牧童与许悰德的女儿许若梅差不多大,两人平时经常在一起玩,算是青梅竹马。后来许悰德看出牧童对女儿有意思,知道两人都是情窦初开,怕惹出事来,严厉训斥了牧童一顿,命他不得接近小姐,二人才疏远了些。”
袁崇焕自言自语道:“牧童和小姐身份悬殊,许悰德不让他们来往也在情理之中,可牧童为何下此毒手呢?而且我是被牧童请来救他主人的,若是他下手,他为何又出力找人求救?”
陈建忠说:“大人,小人只是猜测,具体还要问那牧童!”
袁崇焕随即命衙役带来牧童,牧童神情紧张,眼神游移不定。袁崇焕问:“牧童,你在路上巧遇我们,救了被毒蛇咬伤的驴子,回家后还有大半天你做什么去了?”牧童迟迟疑疑地答道:“小人因为下雨,待在家里没有出去。”陈建忠立刻反驳说:“你撒谎!我看见你出去了,回来时衣服都湿透了,你到底去了哪里?”
牧童浑身一震,半晌才说:“我见外面下雨,主人不会差遣我,就偷偷溜出去找朋友喝酒了,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刚进家门就听见上房里惨叫,我进去一看,主母和主人都已经被蛇咬了。主人命我去请郎中,我想起先生会治疗蛇毒,就去客栈相请了。我是个可怜人,承蒙主人与主母收留,绝不敢起坏心啊,大人明察!”说完牧童哭了起来。
袁崇焕仔细打量牧童,一脸的惶恐,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再看看他脚上的鞋,眼睛一亮,命他把鞋子脱下来,亲自拿到上房窗户下面比对脚印!
不想窗户下的脚印,与牧童的鞋子完全吻合!袁崇焕大怒,下令拿下牧童,王二、陈三一起扑上去,把牧童五花大绑。
袁崇焕无意中发现,在场的陈建忠面露喜色!袁崇焕缓缓说道:“本案已经明朗,牧童怨恨主人许悰德不让他与小姐交往,暗中起了杀心。恰好今天他出去放驴,驴子被毒蛇查点咬死,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等把我们三个送进客栈后,返回放驴的地点,捉到了那条毒蛇!回家后见外面下雨,就溜出去喝酒,回来后仗着酒兴壮胆,把毒蛇从窗户里扔进主人床上,致使主人与主母一死一伤!然后他发现主人没死,还让他去请郎中,就假装好人,把我们三个请来为主人疗伤,却没想到我们正是官府中人,因此案发。”
牧童听了连喊冤枉,袁崇焕不理他,挥挥手命王二、陈三押着牧童冒雨回县衙。
然后袁崇焕走到许悰德房里,抚慰他几句,让他明天去县衙一趟,就押着牧童走了。
走了一阵,雨基本停了,牧童还在挣扎,不住地喊冤。袁崇焕让王二、陈三停下来,就地休息,然后派王二回去,潜入许家邻居陈建忠家里偷听。
过了半个时辰,王二回来了,对着袁崇焕耳语一番。袁崇焕面露喜色,决定押着牧童返回客栈,回到之前的房间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袁崇焕亮明身份,向客栈老板借了一辆马车,回到县衙,立刻派出捕快,把陈建忠夫妇、许悰德和女儿许若梅一起请到县衙。同时又派王二、陈三驾马车返回客栈,排查陈建忠的为人。
到了中午时分,袁崇焕才升堂问案,先传许悰德上堂。
许悰德跪在堂上,面带悲戚,一眼不发。袁崇焕说:“许悰德,你家昨日发生的毒蛇案,疑点重重。蛇怕雄黄,你的上房里洒了雄黄,这是怎么回事?”
许悰德茫然地说:“小人不知此事,那雄黄洒在墙角,晚上看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
袁崇焕问:“你的第二任妻子,许冀氏,是不是娶的庄上张瓦匠的遗孀?”许悰德点头称是。
袁崇焕说:“本官在现场勘察时,闻到了许冀氏的尸体上有雄黄味!这就说明,许冀氏早预防毒蛇咬她,提前在身上抹了些雄黄,她不来是要害你的!”
许悰德一听惊得跳起来说:“什么?许冀氏居然要害我?这是为什么?可她怎么自己被毒蛇咬死了呢?大人,这说不通!”
袁崇焕微微一笑,说:“昨晚你没有注意,我在你的床上发现了一枚绣花针!这绣花针是关键,毒蛇虽然怕雄黄,但是有人用绣花针刺它,它也会窜过来咬人!这枚绣花针本来是许冀氏准备用来刺蛇害你的,而你和许冀氏的儿子许肖良那时刚好翻了个身,挡在你和许冀氏中间。许冀氏怕伤着儿子,慌乱之中用身子把儿子一挤,毒蛇不认人,一口咬在许冀氏的腰部!”
许悰德听了骇然失色,喊道:“这怎么可能?这么说许冀氏是害人害己?可她自己被咬死了,我反倒没死?那毒蛇又是谁扔进来的?大人?”
袁崇焕微微一笑,下令带陈建忠上堂。陈建忠很快带来,若无其事地跪着。
袁崇焕一拍惊堂木说:“陈建忠!你与许冀氏勾搭成奸已久,你恋奸情热,先伙同许冀氏害死了她的前夫张瓦匠,又来害后夫许悰德,还不如实招供,要本官动刑吗?!”
陈建忠吓得面无人色,结结巴巴地说:“大、大人,这是从何说起呀?”
袁崇焕说:“那晚你以为本官押着牧童回县衙了,却不知本官派衙役王二偷偷潜入你家偷听!你和妻子陈郑氏激烈争吵!陈郑氏早知道你与许冀氏通奸,合谋用毒蛇害死了张瓦匠。你本来想休了陈郑氏去许冀氏,但陈郑氏娘家势力很大,你没有得逞;刚好许悰德死了妻子,你就怂恿许冀氏嫁给许悰德,跟你家住得很近,你好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与许冀氏密谋已久,昨天一直下雨,许悰德不会外出,你就让许冀氏炒菜陪许悰德喝酒,等他夫妇上床安歇,你就潜入许家,从窗户里往床上扔毒蛇!
许冀氏早已抹了雄黄粉,暗藏了绣花针,两手准备,若毒蛇窜过去咬死许悰德是最好,若毒蛇没有咬他,就用针刺毒蛇,逼它去咬许悰德!不想人算不如天算,毒蛇刚刚扔到床上,许悰德的儿子翻了个身,恰好挡住了许悰德!许冀氏虎毒不食子,怕伤到儿子,下意识地用身子一挡,被毒蛇一口咬中腰部!许悰德听到妻子惊叫,想捂住毒蛇,被一口咬在胳膊上,幸亏他反应快,用毛巾勒住胳膊,没有毒发攻心,当场殒命。后来女儿和牧童听到惨叫赶来,毒蛇已经逃走了,许悰德却被我救下,你就诬陷是牧童下的手!”
陈建忠不服地说:“大人编得好故事,可那窗户下的脚印,明明就是牧童的,这怎么解释?”
袁崇焕说:“本官已经审问过牧童,他确实趁下雨溜出去喝酒了,回来时听见上房里有人说话,就站在窗下偷听,故而留下了脚印。你等牧童走后才下的手,本官派王二潜入你家,发现你家墙上有泥印,是你越墙进入许家作的案!”
陈建忠狡辩说:“大人都是推理,有何证据?”袁崇焕拍拍手,衙役王二站出来说:“陈建忠,那晚我潜入你家,你妻子和你吵得不可开交,她是知情的!你们夫妻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你再不招,莫非要我们大人动刑?”
陈建忠沉吟不语,袁崇焕随即传陈郑氏上堂,命王二把偷听到的话说了一遍。
陈郑氏痛哭失声,想想陈建忠对自己两次不忠,心中痛恨,一五一十地把陈建忠的阴谋和盘托出,果然如袁崇焕所料!
陈建忠面如死灰,低头招供,袁崇焕命他在供词上画押,问成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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