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一(1 / 2)

江东。

这夜吕蒙回到家时,已是夜半时分了。春夏之交, 阴雨连绵, 万籁俱寂, 唯有雨打芭蕉的噼啪声, 像是密集的鼓点, 彻夜不停。

从绉纱窗内透出的幽微烛光, 明灭不定地照亮着廊下。吕蒙踩着光进了屋, 只见儿子已睡了, 青钺正合衣半倚在榻边等他。

吕蒙将兜鍪交给屋里的侍婢,轻声道:“夫人还不睡?”

青钺起身过来帮他脱衣甲, 道:“你不回来,我怎么睡得着?”

吕蒙低头打量着她, 昏黄的灯火下, 她眉目温顺,眼底凝着淡淡的青色, 略嫌憔悴。目光搭上她微隆的小腹,心下愈发温存,疼惜道:“你刚又有了身子,也该顾着自己才是。”

青钺给他换上一身家常衣裳, 吩咐侍婢去打水来给他洗脸,问道:“你这几日回来得格外晚, 是不是军中出什么事了?”

吕蒙拉她在榻边坐下, 看着在小床里安睡的大儿子, 道:“也没什么大事, 将军下个月要出镇汉口,是以正在抽调人手整编新军,忙起来便耽搁了。”

青钺担忧道:“将军去汉口作甚?你也去么?”

侍婢送了热水进来,吕蒙浸了手巾擦脸,道:“我不去。汉口境内有山越人作乱,将军放心不下,要带兵前去征讨。其实蛮夷作乱乃是常事,他大可不必亲征的,想来是被女人们闹得头疼,想借机出去躲躲清静。”

青钺道:“夫人的事既已真相大白了,将军就不打算处置徐氏和步氏么?”

吕蒙将手巾丢回盆里:“他也正为难哩,步氏的族兄步骘如今在军中担任要职,是将军尤为看重的后起之秀,徐氏的父兄更是自讨逆将军时起,便在孙氏麾下效命了,手下兵众数千,将军还要靠他们带兵打仗哩。不论处置哪一个,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慎啊。”

青钺黯淡了神色,叹了一叹,又问:“那长公子呢?长公子年幼,将军出门在外,谁来照顾他?”

吕蒙犹疑道:“这我便不知了,将军的家事,我身为外臣也不好过问,不过公子登毕竟是长子,身份贵重,总归会有人照料他的。”

青钺望向窗外,夜已深了,外头一片漆黑,她忧心道:“也不知夫人在北方过得如何了?她若是平安地生下了孩子,到如今也该有一岁多了罢。”

吕蒙将她揽进怀里,安抚道:“谢夫人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的。”

将军府。

自谢夫人去世后,孙权便再未踏足后院,孙登的生母出身微贱,本不得孙权的喜欢,连带着对孙登也不上心。他既不上心,众人便也不敢过问,出事之后,孙登仍旧留在步氏屋里。

这日,步练师正守着孙登和大虎,侍婢文鸢忽然匆匆忙忙地从外头进来了,低声道:“夫人,不好了,徐氏来了。”

步练师心里一紧,忙让她把两个孩子抱进去,却已来不及了,徐姝后脚便跟了进来,看在眼里,冷道:“别藏了,你也知道我正是为孩子来的,你罪孽深重,我容你抚养他们到如今,已是格外开恩了,你也该知足才是。”示意侍婢去把孩子抱过来。

文鸢吓得直躲,怀里的两个孩子也都唬得哭了,步练师挡在文鸢身前,道:“我是有罪,可谋害谢氏你也有份儿!将军还在府里哩,他没发话,你就不能把孩子带走!”

徐姝嗤道:“将军早就不管府里的事了,况且你被幽禁在此,想必还不知道吧,将军打算出镇汉口,今早已搬到军营里去了,过几日就开拔,往后这后院里的事,还不是我说了算。”

步练师冷笑道:“你想得美!后院里还有袁夫人,还有仲姑娘,怎地也轮不到你做主!”

徐姝轻蔑道:“袁氏本是个扶不起来的,将军已对她死了心了。仲姜跟将军去军营了,来日北上汉口,她自是要随行伺候的,谁也保不了你了。”

步练师心知形势不好,只得任徐姝的侍婢把孙登抱走了,徐漌又问:“夫人,大虎呢?是否也一并带回去?”

徐姝看了眼大虎,她正声嘶力竭地嚎哭着,一张面孔紫涨。徐姝不由得嫌恶道:“赔钱货,瞧着便让人心烦,我可没有多余的水米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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