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震叹了口气,“你这丫头真的是,这个道理我能不知道吗?所以我也只是去找他商量啊。”
吴钟洁疑道,“可我看你说的意思,肯定不止商量了,老部你是不是还威胁小景了?”
“……”沈震皱了皱眉,“怎么样才算是威胁?”
到底吴钟洁心细,几乎一下子就猜出来了,“您是不是拿小景身份说事了?您肯定说他这个身份怎么怎么样了?或者说他这样和老大不能好好在一起了是不是?”
“……”基本上差不多了。
“唉!”吴钟洁重重地叹了口气,“老部,怎么说呢,我们不能和平常的所谓扛着肩章,承载着英勇忠诚的人民警察相提并论,因为很大一定程度上,我们的严谨、纪律、所谓的忠肝义胆是比不上他们的。这也不是我贬低自己,而是我们没有接受过同等的教育。他们一开始就强调了当自己身着制服就必须去做的事情,而我们不是。换句话说,我们的工作,是相关的组织机构安排的,所以我们才会去工作,而并不是类比市局的人们,他们是因为热爱这份工作,才会选择来工作,因而他们明确自己的定位,所以他们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前线。但是我们显然做不到如此。讲真,我们即使是招卧底,也绝不是看上了谁就让谁去做的,而首先要看的是这个人愿不愿意,如果他不愿意,我们并没有强迫的能力,我说的对吧?我也明确知道我站在这个位置,可能有一天会面对牺牲这样的问题,但前提是,在我来工作的时候,我就已经为了这个结果而做好准备了。可同样的,我也有放弃这份工作的权利。”
吴钟洁一番话,说得沈震和肖江辉一时之间沉默下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吴钟洁语音微顿,半晌才接着说道,“您身为厅长,应该也是明白的,市局包括省厅里面招收卧底,甚至都不看自主意愿,而是上级领导觉得看谁比较满意,就直接推荐过去了。而那些作为卧底的人员,就会义无反顾的去工作,为了自己在国徽下闪耀的信念而去拼搏,这一点我们完全比不上。所以,小景不愿意去,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理解他。或许您不太明白,您说过,他对于那个地方比我们所有人都要了解,那您没有考虑过吗?这或许就是他不愿意再次涉足那个地方的原因呢?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才更清楚那个地方有多可怕。”
肖江辉,“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要不是还要考虑现在躺在床上的沈震的心情,他简直想给吴钟洁鼓个掌,说得好!!!
病房里安静无声,沈震和肖江辉似乎都沉浸在震惊中,半晌沈震重重呼了口浊气,眼底浮现出苦笑,“是,你说得对,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所以尽管我向他提出这个条件,他反驳了,不愿意去做,我也只是觉得生气,并没有到觉得看他不愉,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吴钟洁疑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十多个小时前,南锦小区——
谢景站起身,挺直背脊,淡声说道,“沈厅,请回吧!”
“谢景!”沈震沉声一吼,“我实话告诉你,我是看在白夜的面子上,所以今天才好心好意的找你说这件事,难道你没有明白你自己的立场吗?如果有一天你的真实身份被发现了,即使你觉得在你看来是无所谓的一件事,那你难道没有考虑过白夜的立场吗?”
明明沈震是坐着的,但是感觉到无形的压迫的一方却是谢景。
客厅陷入了安静,谢景久久地沉默着,僵持将每一寸空气冻结成冰,沈震就像是掐住了谢景的命门一般,直直让谢景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过了足足好几分钟,谢景终于缓缓地开了口,“您或许不太明白,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们,毕竟你们对于津安的情况了解得实在是太少了。怎么说呢?”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其实不是没有考虑过白夜,我这么喜欢他,我怎么可能会不考虑他呢?”
谢景说自己喜欢白夜,他就这么大方承认了。
沈震呼了一口气,他就是因为知道白夜和谢景的关系,所以才想着赌这么一把,诚然谢景的身份不好解决,但是毕竟任歌已经死了,虽然只是确定这个身份,但是十之八/九就是他了,因为如果他真的没有死,是决计不会甘心沉寂这么多年的。现在只要谢景愿意为了白夜去津安卧底,成为他们投入津安猎妖毒帮的一根钉子,那么事后,无论他之前是什么身份,总是能够功过相抵的,这对于他而言,其实是最好的出路。
“所以既然你考虑过白夜,那么你就更应该答应我的提议了。我拥有什么样的职权你也是知道的,到时候只要你载誉归来,我敢保证没有人会对你的身份有丝毫的非议!”
谢景揉了揉眉心,又接着坐下,疲惫至极地说道,“不,您不太明白我说的意思。怎么说呢,我不回津安的原因,确实是因为那边实在是太难以生存了,您说得对,我是任歌的儿子,而他之前树敌颇多,我回去极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这对于我而言,完全就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但这也并不代表我不能回去,另一方面,也恰恰是因为我是任歌的孩子,所以我比起你们,要更适合呆在津安。”
沈震一时之间不太明白谢景的意思,“所以?”
谢景无声地闭上了眼睛,良久睁开眼睛,眼底涌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他轻声说道,“沈厅,听故事吗?”
但谢景并不打算征求沈震的同意,开始自顾说着,“其实我并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我小的时候是在地下拳场长大的,后来我很幸运地遇上了之后的老板。嗐!津安这个地方,只要你能打、能爬、能混,总能有一席之地的。那时候我日子过得不错,也想着就这样得过且过的走下去就行了。只是后来——”
沈震下意识,“后来怎么?”
“后来当地帮派势力开始争斗,其中就以我当时的老板为首,与任歌那边进行争斗。”
谢景声音倒是说得轻巧,但是下意识却让沈震的心霎时漏掉一拍。因为以此分析,谢景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任歌,那如果是他所谓的老板要求,也就是相当于,他要和自己的父亲自相残杀?!
“话是这样没错,但我毕竟也只是一个小喽啰,还不至于到能够接近对方很厉害的人物这一层面。所以很可惜,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我这个所谓的父亲一面。”
沈震问道,“所以你不愿意回去的原因,只是担心他们认出你是任歌的儿子,而对你不利?”
“不。”谢景摇摇头,“并不是这样的。”
“那你到底?”
谢景声音微顿,瞳孔深处映着客厅明亮的灯光,就这么直勾勾盯着沈震,然后小声地说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任歌是我父亲的吗?”
“然后呢?小景怎么说的?”吴钟洁忍不住追问。
沈震摇摇头,眼底布满血丝,“如果说他只是担心自己去了津安会遭遇不测,那这一点我还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后来我才发现,其实他并不是不愿意去津安,而是不愿意为我们工作,因为他压根不会和我们站在一起!”
吴钟洁肖江辉禁不住向前倾身,“怎么说?”
沈震沉声说道,“早在很多年前我们就曾向津安敌对势力中安插卧底,实施渗透计划,这个计划名为沉渊。”
这个肖江辉和吴钟洁是能够理解的,他们这样的身份组织,总会有敌对分子,所以必要时候安插卧底也无可厚非。
沈震摇摇头,显出几分疲累,“我早该想到的,那时沉渊计划启动,我们派出去的卧底当中,有一个极其优秀的存在,她叫做聂闻溪,正好是十八年前攘岐之乱牺牲烈士的遗孤。她在卧底期间,向我们传递了很多有用的情报,以及提供了很多贩卖妖物的网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优秀卧底人员。”
吴钟洁肖江辉默默点头。
“而她当时正好就位于任歌的手底下。”
两人都不是白痴,结合之前谢景和沈震的对话,几乎一下子隐隐有了猜测。肖江辉吴钟洁面面相觑,顿时觉得寒意顺着骨髓慢慢蹿了起来。
谢景似乎是在回想,他偏了偏头,眼底渗着冲天的火光以及浓重的血污,“我遇到了一个女生,她好像是认出了我,一直说着我是谁的孩子。”
沈震心下一沉。
“那时候她好像是在逃命的样子,受了很严重的伤,但是看起来依然很漂亮。”谢景语气欣赏。
沈震知道,他见过聂闻溪的档案,这个女孩确实长得好看。
“你说?”谢景挑眉,“她会是谁呢?让这么漂亮的女生去当卧底什么的,真的是让人觉得很不能理解的一件事呢。你们知道那些人面对这种卧底有多狠心,多残忍吗?”
沈震嘴唇紧抿成线,无声地握起了拳头。
他将目光转向沈震,时间仿佛一时之间凝固住了,谢景略微抬起头,唇角渐渐浮现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他就这么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害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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