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贾理打发丫头去熬安神汤,见房内无人,方与宝玉道:“现在已经真相大白,是环儿使的坏,老爷知道他冤枉了你,心里后悔得不行,说他对不住你,叫我给你赔个不是。”
这年头讲究孝道,父为子纲,别说是父亲错了,就是当老子的把儿子打死,在官府那里也是无罪的。
宝玉听了不信,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老爷果真这么说?不会是哥哥编了来哄我的吧!”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两只手都握成了拳头,泄露出内心的极度紧张。
贾理道:“我何尝说过瞎话骗人,你不信,自己问老爷去!”
又取出一方砚台,道:“你看,老爷知道冤枉了你,情愿把他心爱的砚台赔给你,这个诚意如何?”
宝玉伸出手,摸了摸那方砚台,又飞快地缩回去。
贾政这方砚台,宝玉自然是见过的,还不只见过一次,他父亲宝贝似的收着,都不肯给别人摸一下。
现在竟然肯给他,可见哥哥的话就是没有十分真,也有八分真了。
贾理把砚台放到宝玉的手上,宝玉握着砚台,感受到指尖的细腻触感,不禁喜滋滋地笑了一下。
“这下可信了吧?”贾理逗他。
宝玉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头,又想起他父亲才狠狠打了他一顿,顿时气恨起来,别过脸赌气道:“快收回去,我不要这劳什子。”
“我劝你见好就收吧,”贾理推了推他,“这事儿虽然怪叔叔听信谗言,可你也不是全然无辜。”
宝玉有些心虚,面上强撑着道:“我有什么不是,不过是老爷看我不顺眼罢了。”
“你这话就伤人心了,”贾理摇头道,“老爷年过四旬,只有你和环儿两个儿子,环儿又是那个样子,老爷心里对你寄予厚望,偏你不上进,叫他怎么能不生气。”
宝玉抿紧嘴,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觉得外头的男人争权夺利,勾心斗角,都是脏的,这世道也脏,什么仁义道德,忠孝节义,都是鬼话,是也不是?”贾理耐心地说。
宝玉一下子回过头来,眼睛里有倔强,也有天真,“难道不是?”
贾理平静地说:“是,自来如此。”
宝玉的身子微微发起抖来,内心热血如沸,恨不能跳起来大吼大叫,压抑着道:“既然哥哥明白我的心,就不该劝我。”
贾理仍是很从容,道:“你当那些为官做宰的人,心里就把四书五经当一回事吗?那不过是他们的敲门砖,敲开了仕途的大门,就该扔了。”
“你生来富贵,没过过贫苦日子,不知道那些穷人过得有多苦,为了摆脱那样的日子,叫他们干什么,他们都愿意!”
“你当家里现在的日子是不会变的么?不是!没有子弟成材,没有人出仕当官,咱们家要落败起来,也就是顷刻间的事情。”
宝玉心里的血冷了,冷得他打骨头里发寒。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这世上有人适合做官,有人不适合,我知道你天生就厌恶世俗的束缚,也不想勉强你违心做事,但你要明白道理,不能总是和世俗对抗。”
宝玉仰着头看他,样子呆呆的。
“西洋有位哲人曾说,‘人是自由的,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我把这句话送给你,你多琢磨琢磨。”贾理道。
宝玉喃喃念着这句话,有些痴了。
“行了,你歇着吧,我也该回去了,等你能走了,去给叔叔认个错,也不枉我费了这些口水。”贾理说完,起身要走。
宝玉躺在枕上看他,眼睛黑亮,忽然笑起来,道:“哥哥好久没这么跟我说过话了。”
贾理想了想,随口道:“大概是我太忙了吧。”
“不是,”宝玉摇头,“是因为哥哥总是在关心林妹妹,就不关心我了。”
他的语气有些低落,还说:“哥哥喜欢林妹妹,不喜欢我。”
贾理弹了他一个脑瓜蹦,笑道:“都这么大了,还吃起妹妹的醋来了!再说了,论性情,论才气,你哪一样儿赶得上你林妹妹!何况她失了母亲,小小年纪寄人篱下,咱们就是多疼她些,也是应该的。”
宝玉摸着额头,也觉得这醋吃得好没道理,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待贾理走后,麝月端着安神汤进来,服侍宝玉喝了,见枕边落了一方砚台,奇道:“这是三爷拿来的?探病就探病,怎么还带了个砚台,这是哪门子的礼数。”
说着便要收起来。
宝玉一下拍开她的手,斥道:“别动!你知道什么!”看着枕边的砚台,托着腮,痴痴的笑了起来。
眼睛里好像在发光。
麝月见他那样,暗地里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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