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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上痕(2 / 2)

楚材低下头,看着窝阔台被月光轻抚的英俊脸庞微微一笑:“是啊,真是令人心动的美。”

窝阔台见他盯着自己,还以为是他想喝酒,就顺手扔了一个给他:“你还想听什么?”

楚材接过酒囊:“以前我找刘大人打听过一件事儿,只不过和你的私生活有关,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讲给我听?”

窝阔台金眸一眯:“你到底找刘二哥打听了多少东西?他都快成了你的专用包打听了。”

“我跟刘大人已经混熟了,每次和他聊天,都是聊着聊着就聊到你们几兄弟了,这也没办法,谁让你们是曲雕阿兰话题最多的人呢。”楚材打开酒囊轻嗅,也是葡萄酒:“就是关于你从前宠爱的一个侍女,好像是叫什么真……”

“札真。”窝阔台的脸色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但楚材明显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爽与厌恶,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冒犯到他了,就幽幽地说道:“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说。”

窝阔台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凸出的喉结因为吞咽的动作而飞快地颤动着,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烦躁:“我说过了,只要你答应陪我喝酒,你可以让我做任何事。”又问:“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赶她走吗?”

楚材小心翼翼:“嗯。”

窝阔台轻叹一声,抬眸望向于北天莹莹闪耀的勾陈星:“当年额齐格从乃蛮部的女俘中挑了几个有姿色的赐给我,除了最漂亮也最年轻的脱列哥那当了妃子以外,其他人都成了我身边的侍女,札真就是其中一个。她虽是婢女,但精通音律、擅长歌舞,我一直都很喜欢她,即便后来我又亲自选了忽帖尼为妃,也丝毫没有冷落过她。”

三年前,正月。

见裹着一身貂皮的窝阔台像个傻狍子一样兴高采烈地蹦进帐里,查干夫连忙端着一杯热奶茶迎上来,问道:“主子这是遇上什么喜事儿了?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窝阔台接过奶茶喝了两口,火急火燎地摘下了沾满雪花的暖帽:“我能不开心吗?额齐格终于同意让我纳札真为妃了!”他把暖帽扔给查干夫,又赶着把貂裘也脱了:“快给我换件好看点儿的衣服,这可是自白节③之后最让我高兴的事儿了,我一定要亲自去找她报喜!”

换好衣服,窝阔台也不管雪天路滑,就一路小跑着去找札真了,因为下人的住处离他本人的毡帐并不远,所以没过多久就到了。很奇怪的是,札真的房门居然是虚掩着的,明明素日里只要是白天,她都是只拉门帘不关门的,窝阔台觉得她应该是在里面做什么事情,就走过去打算先敲门,不想就在他即将碰到门的时候,室内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女声,很像是在……□□。

明显是札真的声音,并且以窝阔台对她的熟悉度,他一下子就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了。他一边在脑海里不停地默念着不可能,一边带着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的紧张而躁动的心,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如丝般狭小的门缝旁边,仔细地聆听着帐里的动静。

“啊…哈啊……”札真的声音一起一伏的:“这么多天了…你怎么也不来看看我?”

“白节刚过,人多眼杂的不方便。”一个男声紧接着传来,这个声音窝阔台也很熟悉,是在三大斡耳朵那边服侍的下人脱欢,跟札真是兄妹关系,偶尔会来看看她,所以窝阔台见过他几次。

札真又道:“可你不是已经假扮成我哥哥了吗?哥哥来看妹妹,有什么不方便的?”

脱欢答道:“那个乞颜部的三公子不是很喜欢你吗?他总是来找你,我怕他坏了咱们的好事。”

札真嗔道:“什么乞颜部的三公子,人家现在已经是大蒙古国的三殿下了,说话放尊重点儿。”

脱欢却不满地嗤道:“我才不信什么所谓的大蒙古国,他们乞颜部的人毁灭了你我的部落,你居然还好意思替他们辩护?”他越说,心里的憎恶就越深:“别看我现在还在曲雕阿兰做下人,总有一天我会从这鬼地方逃出去的。”

札真的声音又断断续续起来:“啊…你还好意思说这个?你现在用的钱可都是我用身体…呃啊……从三殿下那儿换来的,你要是真有能耐,就不会让我用这种法子来养你……”

“谁不知道窝阔台是个极大方的人?你傍上他的这几年拿的钱可比我多多了,作为你的情人,我花你的钱是理所应当的吧?”

“话是这么说,但我既然给了你钱,你是不是也要给我一些才显得公平?你拿钱拿得少,那少给一点儿不就行了?”

“我凭什么要给你钱?你不仅钱多,还可以同时占有两个男人,和我根本就是天差地别,毫无公平可言!”脱欢越说越来气,音色明显抬高了不少:“这两年你的变化可真大,一点儿都不听我的话了,别是喜欢上那个钱袋子了吧?”

札真被他说的不高兴了:“我就是喜欢上他又能怎样?三殿下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温柔、最迷人的男人,音律舞蹈、骑射摔跤,他哪点不比你好上千百倍?更不要说他出身比你高贵,长得比你好看,比你年轻,活儿还比你好——啊!!”

伴随着札真的惊呼,那种不可描述的声音倏然变大了,紧跟其后的则是脱欢愤怒而带有威胁的叫喊,一听就是被逼急了:“别的我都可以不在乎,只有比我活儿好这一点我不同意,别忘了你一开始是怎么被我攻陷的,你这个下贱的女人!”

而后便是一阵不绝于耳的□□低喘,香艳缱绻、此起彼伏,就像无数把淬了毒的利刃,在炉子里烧的通红之后直直地捅进窝阔台的心口,还残忍地剜了两下。那声音真是刺耳得不行,像是有人对着自己的耳朵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敲锣打鼓,窝阔台双腿一软,一个趔趄靠到了旁边的毡墙上,他额爆青筋,双眼涨红,双手死死地攥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夺门而入,把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撕个粉碎。

虽然愤怒和伤痛犹如滔天骇浪在他的脑中不停翻滚,但仅存的理智还是浇灭了他冲动的烈火,从而埋下了日后报复的孽根。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所以当他回到自己毡帐的时候,已然是怒气冲天、不得不发的状态了:“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

几名在帐里收拾打扫的下人正准备上前请安,就听到了窝阔台雄狮般的怒吼,他们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发这么大的火,一个个被吓得魂飞魄散,就都争先恐后地跑出去了。窝阔台实在是受不住了,随手就从桌上拿过一瓶酒往嘴里使劲儿灌了几口,然后就被呛到了:“咳咳…他妈的!!”

他也不管那里面还有没有酒,就狠狠地把瓶子摔了个粉身碎骨,然后坐到床上拿了个枕头抱着躺下,本想静静心,却还是气的辗转反侧,无论换成哪个姿势,都让他觉得浑身难受。

下人们把窝阔台生气的事情告诉了查干夫,等他过来的时候,他的主子正穿着一身被融雪浸湿的衣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跟丢了魂儿似的:“主子,您怎么了?”

话音刚落,札真就进来了,她看窝阔台似乎心情不大好,就默默地把地上的酒瓶碎片捡了起来,双手递给了查干夫:“我来陪他好了,您帮我把这些扔出去吧,小心别扎到手。”

查干夫接过那些碎片,又担心地看了窝阔台一眼,就快步出去了。札真坐到床边,问道:“王爷,出什么事儿了?”

窝阔台的胸口仍旧凝结着一团火气,可当他真的见到札真的时候,却又没办法对她发怒,毕竟她是自己最喜欢的女人,那张娇媚妍丽的面庞就像是她的保护罩一样,总是会让他生出怜爱之情。

见他不回话,札真又摸了摸他身上崭新的貂皮外套,已经全部湿透了:“不管出了什么事儿,也不能穿着湿衣服躺在床上呀,先起来把外套脱了吧,仔细着凉。”

看着她现在贤惠知性的模样,又联想到他方才听到的那些不堪入耳的东西,窝阔台的思绪再一次结成了一团乱麻,但他还是坐起来了,就是一直背对着札真,直到她把他上半身的衣服一件一件地都脱掉了,也没见他说过一句话。

“王爷。”札真从窝阔台身后搂住他的腰,并把脑袋枕在了他的后颈上:“你到底怎么了?怎么都不愿意转过来看看我?”

窝阔台推开札真的手,慢慢转过了身,札真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好,眼眶甚至有些发红,就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脸色这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儿。”窝阔台淡淡地答了一句:“……钱还够用吗?”

札真噗嗤一笑:“当然,那些钱都够我花上十来年了。”她柔软的手掌止不住地在窝阔台的喉结和锁骨上轻抚:“没事就好,我刚才还以为你发烧了呢,额头烫的就像火一样。”

窝阔台知道札真这个动作的含义,就唰地抱住了她,并伸出舌尖在她的耳后蜻蜓点水似的舔了几下,札真被他搞得有些痒,就笑着揽住了窝阔台的脖子,不想还没笑两声,就又被前者吻住了嘴唇。纵然此时的窝阔台完全笑不出来,心中的恨意也越来越深,但本能的欲望和仅存的情意还是让他送给了札真一场翻云覆雨的春/梦。

“所以你明明知道她和脱欢有私情,却还是和她同房了?”楚材不明所以地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回事儿啊?”

不过两刻钟的工夫,窝阔台就已经喝光三个酒囊了:“你没经历过,你当然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纠结,不过我也不后悔,反正那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同房了。”

楚材撑着下巴:“然后你就赶她走了?可我感觉你对她好像还有些情意在啊?还有脱欢,脱欢最后如何了?”

窝阔台又开了个新酒囊,这回是马奶酒:“那之后我就把他们俩都关起来了,并且着人审问出了不少事情:脱欢本是塔塔儿贵族,后来塔塔儿部被灭,他就改了个名字,来到了曲雕阿兰做奴隶。他和札真勾搭上的时候,札真已经跟我好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脱欢知道我这人大方,就指使札真利用我的宠爱捞钱,最好能当上妃子,然后他们就可以拿到大量的金银财宝去花销,且其中很大的一部分都被脱欢私吞了。”

“按照札撒令上的规定,男女通奸要并处死刑,但因为这实在是件不可外扬的丑事,我就暗地里把脱欢处死了。至于札真,看在她是被脱欢利用的份儿上,我本来没想让她走,奈何她真正喜欢的人并不是我,脱欢死后,她觉得自己留在这儿已经没有意义了,就自请离开了。”

楚材叹了口气:“难怪我总觉得你一直对她有感情,应该不会赶她走,原来是她自请离开的啊,那一切就好解释了。”

窝阔台喝了几口酒,不觉冷笑一声:“左右我现在对她没有感情了,甚至还有一丝不屑。呵,那种男人也配被人喜欢吗?眼光可真够低的。”

他没有告诉楚材他当时给脱欢用了多么残忍的刑罚,亦不会知道札真喜欢的人其实就是他。那日,窝阔台让札真亲自看着脱欢被几匹未骟过的马儿□□践踏致死,在她的心里,她未来夫君温柔迷人的形象顷刻间崩塌了,震惊和恐惧让她不敢再留在窝阔台的身边,所以她编出了自己喜欢脱欢的谎言,仓皇失措地逃离了这个骇人的鬼地方。

自然,窝阔台也并没有对楚材隐瞒什么,毕竟在他眼里那根本算不上什么酷刑,不过是处死犯人的一种普通方式罢了,无需为此多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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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古蒙古语“祖父”(这个是询问了元朝群里的蒙古族朋友,他说他不知道用汉字怎么表示,但读音是“?b??”这样,我感觉跟我网上查的现代蒙古语的祖父“欧沃”读音有点像,但是“欧沃”看起来像英文音译,我就改成了“额乌”)

②:【历史】阿勒坛汗是蒙古人对金国皇帝的称呼,阿勒坛意为“金”。

③:白节,蒙古族传统节日,节日当天全族上下皆服白衣,相当于汉族的春节,都是正月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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