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如之,你小子好福气啊。”
郑和宜只觉眼眶又是一热,随即垂首受冠。
衍圣公身份之高,谢从安竟能够请动他来主持自己的成年礼,可谓长安城中独一份的殊荣。此时忽的明白过来谢从安前些日子的古怪,心底又生出些感动。
适逢早春,花树已盛,湖中杂草尽除,几处莲灯浮水引得湖中鱼儿逗弄,偶现金红之色也颇得一番意趣。
一身盛装的崔慕青坐在母亲身侧,瞧着对面的身影,难掩心头萌动,借着打量四周,发现座中少女无不是面含春色,娇羞的目光中皆是亭中那位,心中不免憋气。不远处有一少女婷婷玉立,不时朝身边的丫头们吩咐着,身边人来去匆匆,对她却恭敬有度,好一派持家有方的气度。不由胸口捉紧,跟着便涌上一丝无力颓败。
她才是他的未婚妻,自己又能争什么。
崔慕青心绪烦乱,站起身来。崔夫人见状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听闻谢家兴水、白水两阁多藏书,难得今日这院子开门待客,女儿想去逛逛。”
为母的自然对女儿爱书的秉性了解,随即吩咐一旁的小丫头:“今日人多,小心跟着。语言行事前需多思量。”
丫头忙应了,跟着小姐而去。一旁跟着崔母的徐嬷嬷凑近崔夫人耳畔小声道:“方才出门时候见了仙芝。她说前夜小姐似在外头受了委屈。心里正不痛快。不知那一个小丫头能不能伺候得住,不若让这个也去跟着省心。”
崔夫人瞧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一旁恭敬立着的丫头 “罢了。她已是不高兴了,我再派人跟着,她必然更不痛快。”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她那犟脾气发作起来,便是她爹爹也没个办法。崔夫人打量了四周,“谢府的园子的确不错,让她去散散心也好。”言罢又往身后瞧了瞧,冲着不远一个白玉外衫,霞色衣裙的女子扬了扬下巴。
徐嬷嬷回首一瞧,“没想到表小姐也来了。”
崔夫人点头。“我虽不与她母亲来往,他们姐俩还是好的,你去跟她说,让两人一起去,做个伴也好。”
徐嬷嬷笑道:“夫人考虑的是。”
男子的成年之礼最重要的便是授冠此节。结束后便是各家官场上的逢迎来往。郑和宜还未来得及与珂甲子多聊,便被小厮牵引进入一间茶室。
方才在对岸前面观礼的那几位皆列座在此。谢侯将他领来一一介绍。果然是朝中三省六部的在职官员和亲眷,还混着些皇亲国戚,都是大乾朝堂举足轻重的人物。
寒暄一番后,居于最中被拱在上位的衍圣公道:“小如之。你身负重名,却迟迟不肯入朝为官,究竟为何?”
此时座上寂静无声。一双双眼或直接或偷偷瞧着郑和宜,只等他开口。
郑和宜道:“如之乃戴罪之人,不敢入朝污圣人耳目。”
言辞卑微,态度却不卑不亢。端看他身姿气度,高一分便是恃才傲物,少一分便是空有其表。
座上一双双眼将他扫视过几遍,有个年轻声音冲撞道:“说的这般,倒似委屈的狠了。”
话音未落,席间已有人面色微变。不待反应,又有人笑道:“我朝怎能放任这般人才流落在外。如之不若答应孤入朝为官。孤这就去与父皇请旨,送你入翰林院如何?”
众人都往外看去,有几位已认出这声音,起身相迎。
太子王砾一身明黄的龙纹宽袍踱步入来。晋王头戴珠冠紧随其后,再往后的便是皇子公主,多是借了观礼的名头来玩的,露了个面便消失的七七八八。
寒暄一阵,待太子落座,晋王却忽的开口道:“方才皇兄所说有理。郑公子不如应了。”说着瞧向衍圣公,“都知你与颜家的小公子亲近,你们两也算有个伴。”
“四弟。”太子开口打断道:“这是入朝为官为国效力的大事,怎可似你说的这般儿戏。”说罢不待回应便转与身边的兵部尚书房苑杰聊了起来。
晋王默默尴尬一阵,也自寻了台阶,与户部的崔尚书攀谈几句。
衍圣公低声问郑和宜道:“如之可愿入翰林院?”
郑和宜轻轻摇了摇头。他心知衍圣公爱才,想要他入翰林院,可以借着门生之势来照顾。可他要做的事情那么多,怎可在此处求安逸。
他将外客送至门外,迎面只见谢侯走来,将一物递于他手中,“我知你心中有自己的安排。只记得不忘初心便是。”
手中的温暖让他如沐春风,方才在水间廊上的寒意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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