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有些人活着,但已经死了已经是腊月了,郭勋想着往常的自己。这种天寒地冻的时节,过去不都是坐在暖和的炭炉边,喝着热酒搂着软软的美人,旁边还有人一起吹牛逼吗?现在身边都是些已经个把月没怎么洗澡的臭汉子。“侯爷,就是前面那个小庄子!”仇鸾伸手指向前方不到两里外的一个小村落。说是小村落,其实看得出来面前这一片田地应该都属于同一个主人。那小村落的屋舍分布,看着不是寻常村子。有影影绰绰的寨墙,有高高圆圆的粮仓,也有颇为平整的一块晒场。天还没亮,看不分明。郭勋挪动脚步,之前剿匪时摔下马来,右腿擦伤了一大块,膝盖也磕得不轻,他现在还没好透。他看着前方压低声音问道:“这里离河道有多远?”听得出来西边和北边也有动静了,见到了这边的火光,那边必定也都加快了脚步。冬夜天亮得晚,已经是快辰时了,但天还是黑的。郭勋脸色一变:“不好!说不定有密道早就跑了!举火,冲!”“总要找一找!”郭勋头大地看着张鹤龄,“拿些水和干粮来,他只怕已经饿了至少两天。”满员两百人影从这片小山林里摸了出去,没有一个人开口。李义等人顿时神色大变,但他们身前的陈九畴猛然转身暴喝道:“都不许动!陛下旨意,只诛首恶!”李隆捂着喉咙难以置信地看着马上满脸冷若冰霜的张永,只见张永又熟练地拉起马头,两只马蹄扑腾着就猛地踹向他胸口。除了张鹤龄本人,其他人留着干嘛?带着还是累赘。张永盯着他们:“还有哪些参与鼓动了的,自己站出来,免得连累家人。这是陛下为边镇第一次立规矩特地开的恩。”“侯爷,您在这坐镇提防陷阱,末将攻进去!”提着李隆的头颅,张永这才慢慢走过来。“李隆传首九边,告诫诸将:朕既御极,此后无论多难,也不会难边镇!所以克扣军饷的,朕自会遣人查,遣人杀!自己管的兵集体哗变的,朕不会查,直接杀!管不住自己的兵,管不好自己的兵,当什么将领?以后听说有哗变的,朕视同造反!”……“侯爷!侯爷!找到了!”李隆的话还没说完,张永一只手已经从马鞍上抽出了一柄刀,画着弧线就利落地割过李隆的咽喉。张永提着马绳子,像是要止住马儿,但马头却昂着一时马脚乱动起来。“家仆都死了,”老魏的语气有点古怪,“寿宁侯伤得……很重……”李义说的是陕西行都司断事司的副断事傅辑,许铭死后,李隆胁迫暗示陕西行都司的各衙掌印、佥书一起上奏许铭克扣军饷,只有傅辑一人不听,后来就在回家路上被打得重伤卧床了。副总兵李义又说道:“那傅断事……”两百步,一百步,庄子里面还是静悄悄的。等从陕西按察使调任过来当巡抚的,把足额饷银都发了,兵卒哗变自然平息。回去之后惨点也好,虽然这趟剿匪剿得很好笑,但他郭勋毕竟是一直跟着在登台演出。郭勋一愣,随后大喜望外边走边喊:“没有埋伏?他的家仆呢?”郭勋一脚没踩好,陷到了一团泥里崴了一下脚:他娘的,这都冬天了,田里不是该冻上了吗?张掖城是甘肃镇总兵驻地,镇守太监和巡抚都御使原本也都驻于此地,但现在镇守太监和巡抚都御使都死了。郭勋很凝重地点头:“听你的,快去安排!”郭勋鄙视道:“放心,他舍不得自尽。”李义等人看得挺分明,张永已经颇有老态了,头发都白了不少,脸上的肉也是松弛的。他并没太意识到陈九畴这稍微落后的一步就顺带着卡住了李义等人,而他身为巡抚,其他人也不好越过他去跟张永打招呼。为什么要强攻?既然都在逃跑了,哪那么容易劝他?郭勋也懒得劝他。但是他们回去之后搬倒了刘瑾,这倒是会令李隆高看几分。这回虽然兵卒们激动之下打死了许铭搞了个大事情,但李隆觉得这样来钱好像也更快了些。可李义等人肝胆欲裂,都放下刀丢开了,也摘下头盔跪了下来。“这不是都妥妥当当的,杨制台派来的人和陈抚台都没话说吗?”李隆倒不在乎张永在边镇的一点名声:平定安化王之乱和张永又有多大关系?他和杨一清到的时候,叛乱就已经被宁夏守将们平定了。大不了再从这次抄出来的银子里分一些给他。“卑职带的小旗看到大军围过来,应该就到了的。”过来传信给郭勋的锦衣卫百户齐勇也脸色难看,“现在既然不在,卑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魏把总,你留在这边盯梢的兵怎么说?”所以李隆不知道陈九畴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人活着,但已经死了。李隆沉着脸,过了一会说道:“没事!兵变既已平息,朝廷不会再多追究。”抬头看了看月亮,一个时辰嘛,郭勋可以等。“末将得报已经想过了。侯爷请看,今天来的都是精锐,夜行比之前好多了,眼下还不到寅时。若要十分稳妥,分两乘步兵子营摸过去堵住西边北边,一个时辰足够。咱们在这里候上半个多时辰就可以散开慢慢摸过去。等到了那条河边上就能举火了,带来的这一衡起兵从东边包过去,快得很!”他觉得虽然他比寿宁侯聪明不少,但寿宁侯这样的选择也着实太傻了一点。“不会有错,消息传来后,他们一直在这里没动过,末将麾下一直盯在这边。”不然怎么能连个放哨的都没有呢?来的是当年八虎之一的张永。更何况,李隆很有把握,今天等张永到了之后就会发现至少此刻的甘州离不开他李隆!张掖城外,李隆眯了眯眼睛看向远处的一篷尘土。李义等人脸色煞白。而被捆在里屋床上的张鹤龄已经奄奄一息。最麻烦的是,他的裆下应该没了,却还施了些药包扎得很好。“没见到庄里有人出去,现在看这情况,怪不得这两日也看到炊烟。他们还以为寿宁侯躲在这里暂时吃的干粮,在等什么接应的人,没敢轻举妄动。”“将军,这样真能应付过去吗?”“确实还在这里?”郭勋恶狠狠地盯着那边,“要是扑空,那小子沿着运河一昼夜就不知道能跑出多远,那还怎么找?”然而火光加上脚步,庄子里依旧没有动静,就像没有人一样。今天来的都是精锐!直白无比的话,不是那些翰林待诏们写的文绉绉的圣旨。百步距离一顿奔跑,郭勋觉得自己的伤口必定又裂开了。咬牙吸了一口气,他继续往前摸。“张公公,一路辛苦……”“那就是没有鼓动,只是制止不了?”张永的声音还是很寒冷,“大理寺和锦衣卫随后就到,等查出真相了,那就是按谋反处置了。”好在陈九畴很懂得形势,一来就乖乖地把饷银足额发了下去。一手是刀一手是头,他并没有拿出圣旨。但此刻,张永的眼神很冰冷,锐利非常。难道这里真有密道?在运河边上的地底下挖了密道?伏在这南面的密林里,仇鸾小声问:“郭叔,真要强攻吗?万一寿宁侯中了流矢或者畏罪自尽呢?”郭勋感觉有点古怪:“他傻吧?既然都开始跑了,怎么跑到这么容易找到的地方躲着?离河道这么近……”再说了,面对官军的保卫,张鹤龄还胆敢反抗,这样“劝”他回去不是功劳更大吗?耐心地等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等那个老魏过来告诉他差不多了之后,郭勋才试了试自己的脚,然后咬牙说道:“走!”而身后还藏着两百骑兵。李隆不以为意,毕竟前任巡抚刚刚在兵变中被打死焚尸,陈九畴对他很警惕。这数百大汉气势汹汹地围过来,但庄里毫无抵抗不说,还毫无动静,郭勋只觉得中计了!但比死更难的,是张鹤龄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能够这么长时间不倒台,应该是个非常圆滑、非常知道轻重的人。见到马队更近了,李隆挂上了笑容迎了上去。郭勋脸色铁青地看着满屋已被杀的家仆,足有三十多个,甚至还有两个女人。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