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洪头啊,您可算来了。“一进这家名为长寿堂的医馆,柜台后的掌柜堪堪看见几人,就热情洋溢地迎上来。 祝绝心里一紧,一家医馆的掌柜怎会和捕头如此熟稔,莫非有诈? 他环顾医馆一圈,此处有两名坐诊大夫,还有一些人衣着年龄各不相同,看起来只是普通病患。虽未看出异样,他还是一拉兰儿,两人小心地往门口退了几步。 洪捕头脸色有些不自然,轻咳两声想要开口。 那掌柜却完全不给洪捕头说话的机会,只见此人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春风满面,下一刻就愁云惨雾,“洪头啊,不是小人不懂事,实在是如今战事胶着,那些天杀的药材商个个坐地起价,咱们这小小医馆能力有限,实在是周转不过来啊。” “打住打住。”洪捕头提高声音,举手制止了掌柜的滔滔不绝,“孟掌柜,我今日来是有正事的。” 孟掌柜早看见了祝绝几人,闻言迟疑了一瞬,还是忍不住道:“洪头,那令郎这八个月的药钱?” “只要你帮我办好这件正事,药钱一分不会少你的。” 兰姐听到这话却有些不乐意了,皱眉道:“洪飞,我是说让大人给你赏赐,但你也别太贪得无厌。” “自然,自然,小人最近得了些路子,当不至于让大人破费。“洪捕头连忙赔笑。 兰姐狐疑地看了洪捕头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洪捕头是官差,且也已给了许诺。既说有正事,孟掌柜也不敢再催债,接下来只得愁眉苦脸地听洪捕头吩咐去城外看诊的事。 “大姐姐落在池塘里, 二姐姐哭着喊阿爹, …… 嘻嘻嘻…… 阿爹阿爹求求你, …… 阿娘阿娘哭瞎哩, ……” 祝绝见两人并无龃龉,稍放下心,便由着他们安排。此时精神放松下来,医馆外街道上的嘈杂声仿佛突然响起。 远处隐约有孩童的笑声和歌谣声传来,祝绝眉头微皱,他幼时自然也唱过一些童谣,但何曾听过如此诡异的词? “阿爹抱着弟弟笑,大姐二姐好寂寞,……” 许是没再被祝绝掐着脖子,小立渐渐放松下来,竟然轻声跟着门外的童谣唱了起来。 “住口!” “你干什么?” 两声断喝把众人吓一跳,小立的吟唱立马停止,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娘亲。 原来是兰姐突然尖叫,还猛地朝祝绝这里冲过来,祝绝抱着孩子连退数步,警惕地看着兰姐。 兰姐胸膛起伏不定,一双眼睛充满愤怒,却不是对祝绝,而是自己的儿子。 “谁教你唱这些的!” 小立没说话,瘪着嘴一脸委屈,想哭又不敢哭。 “小孩子嘛,这个时候不就是有样学样,兰姐您也别太紧张了。”洪捕头见气氛不对,忙过来挡在兰姐和小立之间劝解,“孟掌柜和路大夫说过了,路大夫已经答应,我们收拾一下就可以出发了。” “这位大夫可以么?”劝解过兰姐,洪捕头又指着身边一名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对祝绝道。 这人正是刚才坐诊的两位大夫之一,看祝绝的眼神有些惧怕,但脸上并无奸滑之相,应该无诈。 “我那位叔叔受伤发烧,还请大夫带齐必要药材,省得来回奔波。”祝绝自然对这陌生之地的大夫医术一无所知,想来受伤并非疑难杂症,便只叮嘱了些必要之事,“另外还请洪捕头借辆马车,急症之人,容不得久等。” “去准备吧。”洪捕头拍拍那位路大夫,又对祝绝道,“医馆就有出诊的马车,我这就让孟掌柜着人牵出来。” 兰姐虽然没再纠缠,却依然脸色不善,耳听街上的童谣还在唱,竟怒气冲冲地步出医馆。 少顷,外面便传来兰姐的声音,“去看看是哪家的孩子在唱这些狗屁玩意儿!” 祝绝知道有不少捕快跟在医馆外,想来兰姐在吩咐这些人。不过他有些不明白,一首莫名其妙的童谣而已,这个兰姐何故这么大火气,连盯着儿子这样的大事都先不顾了。 此时医馆众人忙着准备出诊事宜,病人们也被请了出去,兰姐不在,祝绝身边除了兰儿再无他人,洪捕头突然凑近祝绝,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有钱付医药费么?” 祝绝神色微变,他从落河以后一直浑浑噩噩,身上的衣衫还是别人舍的,自然身无分文。只是他都做出掳人要挟这等事了,洪捕头不至于以为他还会付钱吧?但真要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就不准备给钱,他一下也说不出口。 倒是兰儿闻言,期期艾艾道:“我爹身上还有些盘缠,不知道够不够。” 祝绝看了兰儿一眼,心道别说够不够,就算够,包括那几个恶霸身上的银钱恐怕也早被道观中的众乞丐搜刮走了。如今李鸿不见踪影,此时回去估计早就人去观空,到时候找谁拿钱? “姑娘别紧张。”洪捕头左右看了一眼,见兰姐还未回转,压低声音道,“令尊的医药费在下自然愿意包揽,只是我见二位似乎囊中羞涩,想必将来路上也有用钱的地方。如今我手上有个赚钱的买卖,不知令兄是否愿意参与?” “买卖?”兰儿看了祝绝一眼,没有说话,毕竟二人只不过萍水相逢罢了,她如何做得祝绝的主。 祝绝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当然心动:幼时家中有父母,入军营也无生计之忧,后面入刺史府入王府虽是被人利用,他却从未为饱腹发愁过,如今孤身一人,被洪捕头提醒,他这才意识到金钱的重要。 不过,这个洪捕头总让人摸不透底细,祝绝心中有些打鼓。 “事成之后,我给你五十两银子。”洪捕头看出祝绝已经意动,再加筹码。 “五十两?”兰儿低呼一声,眼神炙热。 祝绝内心如小鹿乱撞,他们一家一年的收入也就十来两而已,拿到五十两的话,很长时间内他都不用担心果腹的问题了。 他虽然不死,但却不是不会饿,饿肚子的滋味还是难以忍受的。 “洪捕头不是还欠医馆的钱?如何出得起这许多银两?”祝绝尽管极其动心,但他被人骗得太多了,还是谨慎问道。 “所以我才邀请阁下做这个买卖,到时候我有了买药钱,阁下也有了盘缠,岂不……” 话未说完,洪捕头眼见孟掌柜从门外进来,便不肯再讲,状似无意地转身离开。 “洪头,马车和药都准备好了,路大夫也在车上等着了,您看还需要吩咐什么吗?”孟掌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