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雨轩 > 历史军事 > 万事记录 > 今年,鱼获几何?

今年,鱼获几何?(1 / 1)

与往日不同,今夜没有海风,地上没有海水,整个镇上也没有动静,即便这地方早已实行了以年为单位的宵禁,但就连婚房中亦无呼吸声,往日每晚都有开课的地下室也只有油灯在发出微弱的光,是人们在无意识中被转移了,转移到一个名为春晨乡的。。地方? 而天上呢?是幽深的海,海中的圣人砂正窥看着地上,而再深处,更多的圣人砂不断变幻阵法,吟唱圣诗,好似有个指挥家在操纵着。再深处,一处关节又连接这一处关节盘踞着,看着每一处关节时,我们总会有种“接着就是手掌或脚掌”的错觉,但很可惜,依旧是一处关节没有人窥看到何处是源头,又在何处有个结尾,它就像一个杯盖,把杯中与杯外隔绝,仿佛它就是世界的尽头,外界或许有广袤的世界,但也可能什么都没有。 突然,那位不存在的指挥者划出了休止符。 圣诗戛然而止。 而海面的圣人砂们好像留意到了些什么,纷纷散开,水中,一块瓦片坠入裸露的海床中,碰触大地的瞬间,又有两片瓦砾下坠,犹如雨季时的大雨前奏般稀碎。 “天上下瓦片了,好无雨啊。”龚石梅看向遥远的天边,打了个哈欠。 “到时候又有得吹了,说我们在海底见到天上下建筑物。”第三杰一只眼看着天上,一只眼继续检查着自己写出的东西,此刻,他跪在地面,佝偻着身子,而背肌就要贴着海面,瓦砾掉在身上的保护罩上再滑落地面,在外围堆出了个圆。 “对了,缘来怎么毛色有点不同了?” “缘来的毛色随年岁变化啊。” “不是,我是说它从刚刚到现在变得厉害。” “啊?” 直到龚石梅细看,才发现那鸟儿经已变了个色,赶忙吹了声口哨,鸟儿却不如往日反应神速,反而飞得略有些艰难,龚石梅也只得伸出一只手去接住他的爱鸟,掂了掂它的重量,龚石梅的心咯噔一下。 他端详着缘来,随后又伸出一只手,捻起了一撮羽毛,顶着沉重的内心,大手一按,将欲要再飞的鸟儿按下,于网道内宣布消息: 缘来不能再飞了,它老了起码四百岁。 此刻其余二人皆被吓了一跳,而诸多疑问又立马笼罩了他们的心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缘来是被吸取了生命力?时间?亦或是寿命?究竟它是被主动汲取的还是被被动汲取的? “不,是‘解离’。”石梅抬眼,是于锦搀着个身穿斑斓衣的年轻人。 于锦双眉微皱,道:“他一定要我扶他过来的。” “大师傅出门前就说了,它这次受的会是解离,也就是分解。”年轻人低声向于锦道了声谢后,将搭着于锦肩膀的手轻轻抽开,轻抚着缘来,“缘来哥哥,辛苦了,来,吃口吧。” 于是他从斑斓衣内掏出一用荷叶裹好的包裹,从轮廓看可以看出是一条或几条鱼,打开后,却是空无一物。 年轻人在空包裹中捻起可能是一条鱼,喂给了缘来。“解离症,所有东西都会被分解,他解离出的物质怕是已经被上面捕捉消化完了,吃点鱼,还能补充补充。” 说话间的工夫,第三杰又大了一圈,此时他正做着鸽式拉伸,而他的腿已不能被仍在不断扩展的防护罩包裹,轻轻一伸,就将防护罩外的碎砖瓦犁出了一条宽得足以让八架马车并驾齐驱的大道。 “话说,要是我家牛能像我一样长得那么厉害就好了。”此时用声如洪钟来形容第三杰已是略有偏颇,他的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周围的空气,而呼气更是扬起海沙。 “现在我们那边的人可以监察上面的情况,大家不必过份担心,第三杰老爹,接下来您专注于休整就好,就由我来完成剩余的文书工作吧。” 第三杰愣了一愣,眉头微皱。 “这都是大师傅的嘱咐。” 第三杰迟疑了一下,把手伸向一旁,将年轻人接到前面来,仔细打量一番这个现在在他眼里芝麻大粒的小人。 “你确定吗?” “我确定,但需要您把我放到一旁先。” 第三杰的动作迟缓下来,好像觉得这人有些许熟悉,但明明似乎是他这数十年来未曾见过的人。 年轻人将藏于斑斓衣中的左臂猛地伸出,茂密的毛发里似乎藏着些什么,一挥手,这条臂膀变化后足足比他这人还要大个数十倍!虽然与此时第三杰的通天巨臂比,他的手臂还是要小许多,但在普通人眼里,会将他的臂膀当作真正的妖物,是这条妖物要把这年轻人吃掉。 “你。。” “血统不纯,还望见谅。” 年轻人扎起马步,抬起巨臂,接过第三杰捻着的棍,开始飞速运笔,笔下的文字快将要堆积时,他手腕一挥,字链便在空中飞扬,力贯天边,向着远处散发光的“月亮”进发。 沉思片刻后,第三杰连接上年轻人,发出提问:“你这里的处理有些意思。” “是的,这是我妈妈对这里进行的改进。” “那。。你的妈妈,她过得还好吗。” 年轻人没有停手:“她过得还好。” “那还行。”但年轻人听到问题后的那一秒的哽咽他全都看在眼里。 “那你爸爸呢?他对你妈妈好吗?” “好,他们对对方都很好,但就是太好了。。不说了。” “好。” 许久之后,年轻人问起了很多东西,他们就这样聊着。 “这里的话,关掉回路之后,效果会好很多。” “但这样的话不会在激发后因能量过强击穿回路导致紊乱吗?” “体量如此之大的情况下,能量流潮汐反倒能起一个防护对冲的作用,因为前面的每一个节点都会有能量冗余存储,在很久之前,我们队缉拿一个用‘翻转迷宫’的家伙时,对方就是这样处理的。” “哦哦。。慢着,怎么好像有家具掉下来了?” “因为那群疯子翻转了整座城并且传送过来了,如果我没猜错,快到时间了,‘给我把整座城翻过来也要把那家伙找出来!’上次这些混账搞这种事还是。。啊,我想想,似乎是要把某人装进城中。” “是‘老神仙’吗?” 第三杰呆滞了一秒,才回答到:“不是,是‘石锁老人’。” “石锁老人?虽然有听说过,但他究竟是什么人?” “那到你们那时,怅天阁的门开了吗?” “嗯?” “酒店。” “开了呀。” “那你们应该有见到门口左边有一把巨大的石锁,而另一边空无一物。” “确实是这样的。” “那石锁就是石锁老人。” “也就是说,石锁的主人被困在里面咯?” “不对,那就是‘石锁老人’,而另一边则应该是个一枚宝印,一个发狠把自己搞残又给自己捏好的,亲爱的‘癫佬’,没有看来他没有回来呀。” 突然,二人的链接出现了些许波动,他们的聊天被中断,第三杰在惊愕中望着上方,一把椅子从天空掉落,随后是地砖,沙发,灯,大块石砖地板,一切就像大雨倾泻落地,而远处出现浓雾,星星点点的光亮于浓雾中闪动着,随后,天际传来了号角声。 “来人了?来人了!!” 随着浓雾伸展至砖瓦海前,好似要吞食天地般,而锣鼓礼乐之声自天边捅穿无边寂静,浓雾中那星点光愈发醒目刺眼,而随着礼乐由悠长转为激进时,一艘巨大木船于迷雾中伸出,上头是一个个人影,壮硕,伟岸,手执渔具,钢叉,等待号令! “休整结束,准备动手!” “写好了!” “收到!” 第三杰站起,他那半个身子埋入海水中,抬起双手张开巨臂,狠狠托住半座教廷的议事厅,毛发掩盖不住溪流般粗壮的血管,心跳声有如战鼓,与天边的动静遥相呼应。 厨房里的所有人都在等那个“头镬”喊出那句“出菜!!” 即便船上堆满砖石, 直到天上砸下神像, 直到第三杰的目光透过议事厅地面裂痕,隐隐看见有什么东西爆开,而周围的圣人砂被其强行牵扯着,被迫包住此古怪东西,散发着金光的中心点不断拢合再散开,又聚合。 与此同时,那船群就突然杀入海里,壮硕的男女手执罗网,将海中的圣人砂通通捕捉,罗网孔洞明明皆有碗口大,但无一粒能逃出网外。 “阿庚,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音响不要放太大声了,你刚刚为什么。。”阿壮的话还没说完,其身后出现了另一个人,“壮!”男生笑着,握烟的手就伸到了他俩人之间。 “诶,飞哥,等下,我在跟他聊一下社。。” “庚哥是吧,来,来一支,好久没听到这首歌了,好品味喔~叫我阿飞就好。”阿飞的笑容堆满,一部分成年人的世界里,递烟本就是一种表示“接纳”的行为。 “谢谢,飞哥。”阿庚望着那点火光,吸了一口。 “庚哥,你是哪里人?” 发现阿飞的口音略微熟悉,阿庚便说了白话:“我係新邑人。” “怪唔得喇!我係到涌噶!” 哈,果然。阿庚心中暗道,他也好歹接触过很多人,各地的口音虽大体一致,但总是略有不同。 那天他们在球场旁聊了很久。 大概是11:30,阿庚躺在床上,望着翻窗而入的路灯光,盖上被子,为今日又认识了一个人而高兴,这总算是稍稍冲淡了少年的抑郁,带着一天的疲惫,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庚子,需要你帮忙,过来一下。” 眼前的人让阿庚感觉很熟悉,至少在压抑的黑夜里,是这样的。 坐高铁,搭公交,过海,站在公交站里,为什么赶路为什么来这里之类的稍复杂主动思考没做过。 就跟着这人吧。 走来荡去,终于在海边停了下来,天上乌蒙蒙,地上黑漆漆,海边一条船蛄蛹着,两人就此上了船。 阿庚就低头看着船底,下面是漆黑的海水,这无底的船就飘飘荡荡,将二人送到海面上,阿庚手里多了一支鱼竿。 来钓鱼吧,看看能钓起什么。 一抛一收,一抛一收,一抛,好像勾住了什么,一扯,一块海被我扯了起来,底下是水泥。 身旁的人敲了敲地面,把我钓起的那张石砖翻了个面,安了回去。我伸手摸向一旁的“海水”,那是丝绒一般细腻的触觉,他问我喝什么,环望四周,是酒店大堂旁的一个颇宽阔的幽暗区域,远处是吧台,一盏射灯照着大理石包边,发出温柔的光,看来此时正在休息,没有服务员。 而我俩就对坐在茶几前,一本打开的菜单放在茶几上,能看出一粒粒字,但大多扭曲,模糊不清,只能说,这是一撇一捺组成了一个个方正的玩意。 想要杯。。。 “好,那我要一杯。。。” 模糊不清,模糊不清,像鬼吃泥一样的话语,让人觉得不能理解。 只听得吧台一旁的门打开,转头看时,是一个穿着得体的调酒师。一丝不苟的发型,胡子经过修剪,但五官只能凭感觉分辩,亦是禁不住眼观便会涣散,黑马甲与领结与身后黑融合一起,洁白的领子与衣袖则独立了出来,进入这束光中。 他熟练地进行冰杯,完成后换上新冰,拿出一瓶奎宁水,倒入杯中。又拿出一瓶东西,那幽绿的瓶身已然告知世人,它是那曾被禁止的甘霖,为了它,女人杀子,得到它,男人堕落,它让人们痴狂,它让城市近乎停摆,人们贪图它一口,愿意把自己的一切,甚至是自己也贩售,穷人无法得到它,甘愿喝下那松节油,只是因为松节油里,也或藏有它,看呐,这清澈的酒体,一滴,仅一滴,它飘出的香气就能让18世纪街上那腐尸般的人们站起来! 而后,他拔出一把刀,切下一片柠檬皮,轻轻一扭,柠檬油散落人间,为杯中物带来一丝丝柠檬香气。 “您的金汤力。” 茶几上有了一杯酒。 还有一杯,或者说还应该有一杯。 调酒师拿出三个子弹杯,在身后的酒架里翻出一个的饰的小瓶,往其中一个子弹杯上架着一支小叉子,放上方糖,淋上瓶中酒,点火,方糖就在这火中消融。第二杯,他投入一粒冰,倒入酒液,澄清逐渐浑浊,第三杯,便是普通地倒入杯中。 桌面就有了四杯酒。 “请。” 抓起酒杯,冰冷,柑橘香气中,微苦散不去,杜松子的味道就在口中回荡,液体下肚,而风味会升上鼻腔,爬上大脑。 面前的人一口吞下浑浊的那杯后便开始等候我将那金酒尽数喝下,示意我尝一尝这小杯里的好东西。 当舌头被这小东西爬入时,我看到的,是漆黑的宝库内,宝匣缓缓打开,这是中世纪普通人一生难得的宝物,它的出现,让欧洲的餐饮从蛮荒走向现代,可它也只得存在于宫殿的最深处,握持酒杯的手法,再好战的君主,或许会把金银宝器抛来扔去,但当其在宴会上,拇指与小拇指的指尖亦必须翘起,不得沾染水滴,为的是不浪费它一粒,它就比金银还要金贵。 “哈,如幻如真,如真如幻,大梦一场,一梦黄粱,请。” 第三杯,澄澈,但香料气味就如同“香料”二字背后曾掀起相互屠戮般具有攻击性的主动,主动勾着我,要我将之吞服。 咽了咽口水,它实在是猛烈,我已经开始出现了幻觉,抬手一饮而尽,耳畔传来空灵的音乐,只是我未曾听过它,它就出现了,没有起始,亦感觉不会结束,最多我,我停下了,离开这段音乐,离开它,它?它还是他?这个他字就没有甚么男女之分,他,其实是她,但我很不喜欢分甚么他她,她这个字本身被创造便是为了尊重,却又被那些“有心人”诬蔑得好像不尊重了,很烦,很讨厌。。。 请。 好。 请。 好。 一杯,一杯,一杯,一杯,不知道多少杯了,我在做。。 好了,走了。 好,诶,好。 我看着地面,看着膝盖,它一步一步地走,我看向远处,是前台,蓝色西装领带,站在柜台里,默不作声,一言不发,我就站在他面前了。 哦~原来前台没人。 我抬头看向天,啊,是巨大的漂亮吊灯,一条条好像煎饼果子里的薄脆被扭了扭,看起来好像一条条蓝色的鱼,穿插着好似要滴落的金黄色。。嗯,对,是好像要滴落海中一般,但究竟是我在海中,还是它在海中,我不知道,但它们都被网罩着,好似捕鱼一般。 船于四面八方来,尽捕东西南北中。 那,今年,鱼获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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